刚换好了衣裳的兰麝走过来吃饭,金枝告辞而去,瑞珠急匆匆的走进来,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先回禀兰麝和李作尘,说外面车马齐备,供奉也都已经装了车,只等小姐姑爷吃过饭,就可以出门。
“好。”兰麝柔声和气的冲着瑞珠笑笑,这丫头忙了一早上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她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两个包子放在碟子里,推过去给瑞珠。
瑞珠是自小跟她的,两人名分上是主仆,背后越矩的事儿没少干。其实兰家上下都是这样儿,玉娘、金枝,瑞珠、素蕊、还有兰蜜房里的大丫鬟豆蔻,这些人服侍主子忠心耿耿,在主子心里,她们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奴才,而是家人。
若是以往,瑞珠拿过包子就站在桌边吃了。可现在有姑爷在,瑞珠不敢放肆,她先谢过小姐姑爷,随后端起碟子退到外间屋里,自己倒了碗茶,匆匆忙忙的吃了起来。
素馅的香菇包子,原来在家的时候,自己顶着个少爷的名儿都吃不上。兰麝随手就给了下人,还用自己的筷子和碟子。
李作尘略微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兰家不规矩的事儿在他看来不止这一件,当下只能忍耐,待他掌家后,必然要好好整顿。
兰麝先吃好了,她原本要去拿自己和李作尘的披风,但走到柜子前又改了主意。
吃完饭的瑞珠听见声音就跑了进来,见小姐站在衣柜前,便上前打开衣柜,捧出两件儿披风来。
“这个不急。”兰麝笑了笑,“你先把我做的那伽阑木香拿两束。”
瑞珠瞪大了眼睛,脚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快去。”兰麝知道她的心思,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她。
“哦~”瑞珠的脸拉的比声音还长,她放下披风,自腰上摸下一串钥匙,随后绕到百蝶描金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个带锁的螺钿盒。
李作尘在一边儿冷眼旁观,心内十分不爽。瞧瑞珠那副摸样,这伽阑香也不知道是多金贵的东西?兰家不就是香多么?还至于心疼成这样儿?
瑞珠从螺钿盒里取出小小的两束线香来,不等兰麝说话,她急忙忙锁好了那个盒子,然后放回到柜子里。
兰麝摇头发笑,伸手点了点瑞珠的脑门。
“呵。”李作尘心里冷笑,原来只是两束线香,也值当如此稀罕。
心里不高兴的他不等兰麝和瑞珠拿披风,自己起身就往外走,因此也就没闻到随着瑞珠包香的动作,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阵阵清香。
兰家为了今日小两口出门,足足派了七八辆马车。除了他俩坐的那辆车外,还有一辆带有轿厢的车是瑞珠和几个仆妇婆子坐的,余下的都是板车,上面装满了米面粮油,布匹木炭等供奉
李作尘上车后,特意掀开了车帘。他想看看街上人的反应,是嘲笑,还是羡慕。
“不冷?”兰麝在炭盆里多加了两块儿长生香饼。她以为李作尘是坐的气闷了才会如此,又怕人冷,所以用火箸拨弄着炭盆,让香饼烧的更热一些。
“透透气。”李作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还为刚才香的事儿有些不快,所以也不怎么搭理兰麝。
兰麝皱了皱眉,三郎在家那个境遇,怕是坐马车的时候不多,冬日里车里确实容易气闷,想必他是难受了。
拿出白玉盒子,兰麝膝行过去,用手指蘸了些薄荷油,想给李作尘揉太阳穴。
“不必。”李作尘偏头躲过,他不自觉的在脸上带出了几分厌恶,随后惊觉过来,又赶忙换了副笑脸。
“我透透气就好,用这个太凉,反而不舒服。”
“哦。”兰麝没当回事儿,她把薄荷油涂到自己耳后,然后舒舒服服靠在软枕上,拿出本香谱读。
车马一直到了观音庙的山门下,李作尘从车上下来,转身去扶兰麝。一路上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此时的他看起来温柔无比,在兰麝下车后,他还给兰麝紧了紧披风的带子。
兰家早有下人先行一步去通知庙里的女尼们,现在主持已经在山门外满脸笑容的等着,她身后站着几个面相端庄的女尼,各个口念佛号,双手合十。
“阿弥托佛,这样冷的天气,二位施主一路辛苦,先进来喝杯茶吧。”主持把兰麝和李作尘让进禅房喝茶,她眼睛飞快的在李作尘脸上转了几圈儿,随后又垂下视线,念叨了几句施主心诚之类的话。
兰麝以前没怎么来过寺庙,兰家上下都不怎么信佛。她记得年幼时祖母常告诉她们姐妹,与其信仰神佛,不如摆正良心。因此在兰麝心里,这庙里的金身菩萨便如同世人的良心一般,你心善就会有好报,作恶也必然有报应。便是外人不知道,自己心里也清楚。
李作尘更是不信神佛的,他幼年时忍饥挨饿还要挨打被欺负,当时他曾经学着大娘的样子,在夜半三更的时候,用白日里省下的馒头当贡品,在院子里偷偷拜佛,祈求佛祖能搭救他们母子,但从来就没有灵验过。
所以在李作尘看来,这佛祖若不是眼盲心瞎,就是势利眼,只肯那庇佑有钱有势施主,却对真正的可怜人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