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燕飞道,“京都人?”
苏流年点点头,“陈国京都人,现在……该叫什么?西陲城?”
裴燕飞喃喃道,“能送得起这玉牌的人家,不该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吧?”
苏流年道,“是啊。”
他的思绪似乎飞了,飞出了马车,飞到了曾经的那个繁华的京都城里。
高耸的阁楼,巍峨的城墙,恍若隔世的街道。
还有那个黄衣少女。
她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肥嘟嘟的婴儿肥挂在脸颊,是不是会嘟起来。
她有一把很好看的长枪,还有一柄做工十分精细的剑,那是她最喜欢的礼物,是在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送给她的。
苏流年生了二十年的病,她就照看了苏流年二十年。
儿时坊里的孩子们都欺负他,只有她挥舞着一根长棒子威风赫赫地跳出来打跑所有的人,对着他竖着大拇指道,“六尺之内,我是无敌的,以后跟着姐儿混,姐儿保你一世太平。”
苏流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却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女孩,咳嗽了几声道,“好啊。”
自那以后,她每日都会来找他,给他带来很有趣的京都传闻,给他说自己修炼如何如何的累,老爹如何如何的恐怖,在她的嘴里,那个名满天下的父亲似乎随时可能跳起来把她吃到肚子里。
几日之后,从母亲的口中苏流年得知,她是江湖上四将之一,陈国护国大将军柏卿云的女儿,柏青芷。
她有一个很儒雅的名字,可人从来不儒雅,她会带着他爬墙,爬到京城最高的墙上面,看下面端午节的龙舟,惊蛰时的烟花,七夕的灯笼。
他们从未被抓到过。
那年的苏流年,甚至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她就背着他爬上最高的阁楼,看最美的景色。
后来,苏流年彻底病倒了。
他本就是个病秧子。
母亲找来了整个陈国最好的大夫也没有治得了他的病,更没办法阻止他的死亡。
后来他几乎虚脱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消瘦到了极点,可他听到母亲说了一件事。
柏青芷已经跪在将府门口一天一夜了,为的就是让那个高高在上的护国大将军柏卿云出手救他。
苏流年发了疯地跑出来,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跑出了那个熟悉的宅院,跑过了街道,跑到了将府的门口,找到了那个犟得和牛一样的少女。
在他看见她的那一刻,就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他以为他死了,结果没想到,他开脉了。
从此踏入仙途,他的称呼也在她的口中从小苏变成了修仙的。
直到十八岁那年。
苏流年这三个字,不知为何被她重新叫起,一直叫到了那一天。
陈国沦陷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不过九品实力。
他的娘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带着他从京城离开。
那个姑娘却早已经随着父亲上了战场,生死未卜。
临走之前,她将这个玉牌留给了他,郑重其事道,“苏流年苏流年苏流年!我听说这玉牌可报平安喜乐,本将军赏你了。”
她漫步在京城的街道上,此时已亭亭玉立,挺拔的身姿和腰间的那把剑绝配,一身将甲更是威风凛凛。
她笑着问道,“以后你病好了,想干嘛?”
苏流年没有回答。
她抓紧了剑,扶着他的肩膀笑道,“我要守护京都,守护大陈!你呢?”
苏流年小声道,“我……我想守护你。”
她似乎没有听见,仰着头笑道,“这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病,我爹说了,你是脉络上的病,本大将军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苏流年看着她。
那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流泪。
那也是第一次,她哭着抱住了他。
“我要走了,等我回来,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苏流年又咳嗽了几声,目光缓缓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