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大江渡口,在其界内的极东之地,与楚北、淮西两郡隔江相望。作为鄱西郡最大的渡口,每日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无论西行与东进之人皆汇聚于此。还有许多当地的车马停在渡口,为刚停进渡口的货船做些转运的活计。
当挚启策马奔行三天,来到离渡口尚有一里有余的地方时,就不得不放缓了马速,以免撞上川流不息的人马。而当他接近渡口门前时,便被迫将马交给了一位在此处专为停车看马的伙计,步行走进了渡口之中。
渡口中充斥着操着不同口音的吆喝声、叫骂声、行酒的呼喊声,让本就有些凌乱的这片地方更添了几分嘈杂。挚启刚走进门中,便看见有两批人马在渡口门前相互指责着。
他听了片刻,原来是一进一出的两队人马互不相让,堵住了渡口大门,对骂的同时还引来了不少欲进出而不得之人的责备。好在没多久便有渡口的官员上前来平复了纷争,两方人马各自退让之后,渡口再次顺畅通行起来。
挚启跟着这位叫嚷起来声音能盖过所有人的官员往渡口深处走了几步,待到他在一处阴凉的角落坐下时,才上前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官员见着他年纪不大又有几分出尘的气质,顿时显出了与人前不同的柔和一面,为挚启解答了心中所惑。而当他满心以为得了此人的详细指点,此次渡口之行定会比较顺利之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哭笑不得。
办理来往登记的地方是个临着江边的不大的屋子,有了他人指点,挚启自然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只是当他看到从木屋到江边折了好几次弯的冗长队伍时,才知道无论有人告知与否,这都是一个极容易找到的地方,可是顺利办理各道文书,却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听着前后排队之人的议论,有不少人已经在此处等了一两天。由于江船向来都是货、客两运,所以登记一人都需走过两次程序,速度自然就慢了很多。再加上还有不少渡口官员领着有身份或是有银钱的商客省去这漫长等待的过程,就让这些寻常百姓更多了些时辰的煎熬。
八月的烈日炙烤,再加上江中溅起的浪潮化作水雾裹在身上,湿热的天气让大多数等待之人都苦不堪言。更有身体稍弱者即便是捧着水袋不停的喝着,也没有让惨白的脸色好转几分。
连续几个人的晕倒让人群骚乱了片刻,不过手持兵器的军士只是淡淡的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大概是习以为常了。离挚启隔着几个人的不远处也有一位中年妇人晕倒,他也顾不上占着自己等待了半个多时辰的位置,几步走到妇人跟前,在她亲人不解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右手。
惨白的脸上快速恢复了些许血色,挚启又在她口中喂入一株药草之后,妇人轻哼两声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目。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亲人们也纷纷对挚启躬身道谢,他起身之时占了他位置的百姓则是退后几步让了出来。他没有回到队伍中,而是拦住了一位领着几位商人模样的渡客准备木屋的官员。
“百姓不堪暑热多有晕厥,你们视而不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公然不顾秩序领人徇私?”
这位原本对着几位商人满面笑容的官员见着有人出声阻挡,顿时沉下脸来,但看清拦路之人不过是个总角少年时,只得不耐烦的啐了一口。
“这是哪家的野小子,赶紧来人领回去!”
人群中没有人应声,而挚启依旧站在身前拦住了去路。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不禁觉得有些失了颜面,抬手搭在挚启肩上准备推开他。
推搡了两下之后,他发现这个在自己便便大腹面前,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不仅纹丝不动,更是身上有一股怪力传来,将自己逼退了两步。
这次他是真的失了颜面,怒火中烧的他正准备开口叫来军士对付挚启,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位年轻人拦住了。
“此事我来处理。”
失了理智的官员见着还有人敢站出来,因为怒火而涨红的脸上现出几分狰狞,可当他抬头看清来人的长相时,脸色“唰”的变成了满布惊恐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