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丈夫说得信誓旦旦,可王氏已经失望了多次,说道:“希望如此吧,咱家没有谋生手段,田产卖的罄尽,就剩下这老屋了,你要再不中举,这日子真没法过了。祝愿老爷文福双齐,替祖宗争口气,替我也出口穷气,得以在亲族面前扬眉吐气,哪怕一辈子粗茶淡饭,我也愿意。”
想一位官员家的千金小姐,这些年在亲戚面前连头都抬不起,委实郁闷得要死,说着说着流了眼泪。
周鹏叹道:“只管放心,这科我一定要中,若还不中,不但无颜见你,也没脸再见那些亲族朋友的。”
王氏哽咽道:“但愿如此,京城本家飞黄腾达,各地亲族俱都一荣俱荣,惟独咱家守着本分不去攀附,我也不指望依附人家,但凡你能有了出息,咱们也能风风光光的进京赶考,到时也能体体面面的进府拜访了。”
书房里,徐灏静静听着,暗道堂叔是遇到了麻烦事,要不然穷秀才最不济也能勉强糊口,何况还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到哪不能混口饭吃?
果然他同学中有一个秀才,名叫丁坤,祖父曾官至工部侍郎,乃是本地一等一的豪族。
丁坤此人学问很差,但是非常聪明会专营,打点了学府学院上上下下,逢考之年花费个一二百两,买一个二等秀才。人家花了钱墙内损失墙外补,没事就去他家的门生故吏轮流打秋风,放债合伙做买卖什么的,钱越赚越多。
这一年科举,正好本府推官是他爹做官时同僚好友的儿子,一上任他就备了厚礼去相认,认了兄弟。
他心想首府推官是个少年进士,家世显赫,在士林很有声望,自然能被举荐担任考官。所以就每天邀请推官吃酒听戏逛青楼,一来二去流露出考场要借重的意思。
这推官也是个贪财的,私下收了丁坤孝敬的一座房契,价值二千两银子。一等考中了举人,马上用银子把房契赎回来。
即将科举的前几日,推官真的被点了副考官,将关节字眼封在了密信里,命心腹通知丁坤,丁坤暗喜不迭。
那推官心说老丁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观他的言谈举止,腹内文采委实不咋地,万一进场考卷文理不通,甚至交了白卷,我怎么呈给大主考?岂不是等于丢了二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推官赶紧又修书一封。写的颇为高深莫测,丁坤读了半天不明白啥意思,又不好拿给别人看,只好翻来覆去的逐字逐句的推敲猜测,猜了整整一宿。
大清早。丁坤拍案大叫道:“我明白了,是说考场外的事叫我自作主意,倘若文字不合格,那虎贲二千一定要还我。嗯!这官场上喜欢正话反说,看来是不相信我的学问,言明一旦文章做得不顺手,银子也要白送。”
推官的担心无疑正中丁坤的软肋。想了半天把心腹李德叫来,这李德人送绰号机灵鬼,虽然也是个秀才,却无心考举人,属于篾片相公的一类人,专门以吃大户。帮闲逢迎为生,与姚远一模一样。
丁坤是个富贵公子,李德一心巴结,而徐鹏一个穷困的国公族人,他也相处的很好。
李德一来就巴结道:“兄长气色好的紧。今科定要高发的,请问唤小弟前来有何见教?”
丁坤愁眉不展的道:“我有一桩要紧事,本来不能对人言,但咱俩交情不一般,这样的大事没有隐瞒的道理,所以请你来商议商议。”
李德一听大喜,这样的隐秘事好处只定少不了,嬉笑道:“何事?愿闻其详。”
丁坤说道:“推官与我家的关系,你是晓得的。近日他做了副考官,临行前说他仰慕我的才华名声,送了一个锦囊给我,叫我在场中如此如此,我也不好却了他的美意,你说这样做好嘛?”
李德想都不想的道:“恭喜大哥!天大的好事岂能放过?何况以兄长的高才,又有大人从中相助,此番定中解元无疑了,怎么不该做?”
“唉!”丁坤假惺惺的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我平日做文章的毛病,一时题目不顺手,就会不免生涩,你有什么好主意,也让人家对咱刮目相看,请教一二。”
“这有何难?”李德马上有了主意,“我有个表兄是府学的老秀才,专门负责给文章糊名,他做了多年非常保靠,信用无双,场内的文字都是他整理,哪一科不赚个千八百两银子?我去找他说说,肯定没有问题。”
丁坤大喜,随即把人给请了来,备了酒席,恭恭敬敬的待为上宾。
那老秀才说道:“久仰!老兄相召之意,家表弟已经说了,尽管放心。等我进场选上好的文字,截了他的卷子给你,用心抄写,此举十拿九稳,就是不知考官大人能做主否?”
心中狂喜的丁坤忙说道:“他家在京城名声赫赫,监场御史也得让他三分,老哥不要担心。”
老秀才笑道:“那就更有把握了,看来是大人念着情意,要做情给老兄,可提前道一声恭喜了。等兄中了举人,莫忘我等贫贱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