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竟然神奇的放晴了,人们从蛰伏了半个月的阴冷屋子里走出来,菜青色的脸上,都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同步更 新百*度搜黑*岩*谷;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来跑去,簇拥着神一样的徐三爷,赤着脚在太阳底下踏着软泥儿。
随着徐三爷的到来,乡亲们赫然发觉,无论是池塘里,田地间还是湖边,遍地都长满了嫩草,没有晒干的雨点挂在草叶上,像一颗一颗的小银珠。在久雨初晴的秋色中,整个村子的一切都有了欣欣开展的鲜活气象。
曹二叔和曹二婶远远望着大家伙簇拥着一位俊逸贵胄,觉得是那么的耀眼,恐怕曹家村数百年的历史上,七品县太爷算是最大的官了,而那位徐三爷据说是超品的国公之子,曾经的兵马大元帅,仰望不到的皇亲国戚。
是以老夫妻不敢近前,随着人群喧嚷着活跃着,田畦上也有光着脚的人群,徘徊观望,三个五个一伙的跟在后头。
缓步走来的徐灏心里念了声对不住,必须告诉各村百姓,斗笠等的销路突然堵塞。天气既然晴朗了,男人们白天不能在家里刮篾,妇人和孩子也无形中没了依靠,生活的紧箍咒会牢牢把附近的农村套住。
努力地下田去工作吧,打出了粮食才能活下去,不过种地时不能不吃饭。
徐灏并不愿一味的张口要赈济,如果每个官员都这么做的话,那天下也就该变天了,必须尽可能的自力更生。
不要低估劳苦大众的聪明智慧,相比之下徐灏认为远不如人,所以选择袖手旁观,残忍也最有效。同时也是最无情的自然淘汰法则。
徐三爷到来的短暂兴奋很快消弭无形,人人纷纷散去,如果徐三爷能一并带来大批粮食。那么大家伙不介意陪着他无休无止的庆祝下去。
家里,曹二叔对儿子说道:“你现在就跑到王五叔家去看看。”
“去做什么?”曹秋坐在门槛上剖开竹子。漫无意识的问道。
“明天大家都准备下田了,我们也应当准备准备。这头一天下地,总得饱饱的吃一顿,兆头能好一些,干活也比较起劲,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了米,所以。”曹二叔解释道。
“我看王五叔也不见得有法子吧?”都饿了一年了,曹秋不认为谁家还有存粮。
曹二叔说道:“你去看看也打紧。”
曹秋说道:“又何必空跑一趟呢?我看他们的情形。也不见比咱家好。”
曹二叔瞪起了眼睛,喝道:“你总喜欢和老子对着来!你能晓得他们和我们一样吗?赶紧过去一趟。”
曹秋放下工具,无奈的道:“爹!他们家恐怕比我们还要困难,起码咱家一家子除了两个娃儿,都能编斗笠干些活。”
“废话!”
近来曹二叔常常觉得自己的儿子变差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和他抬杠。为了家中的一些琐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的龃龉,儿子总是那样懒懒地不肯做事,有时候简直是个忤逆的,不孝的东西!
曹二叔认为王五叔家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自家能干活的人手是多,可吃饭的嘴也多,而王五叔除了五婶之外。家中再没有第三个吃闲饭的人了。
去年全村人都要出去逃难,王五叔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独自悄不声息的支撑一家两口的生存。而且,从来没有看见他向谁家借贷过,大前天在渡口曹四五的生肉铺子前,还看见他提着一只篮子,买了一点酒肉,摇头晃脑的走了,所以他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你到底去不去?狗养的东西。天天和老子对着干。”曹二叔怒了。
“去也没用。”
“老子要你去就去,少来那些废话。赶紧去。”
曹秋只得将刀子轻轻放下,无精打采的站起来。他不忍看父亲焦急的面容,转过身就要走。
曹二叔马上嘱咐道:“你说我爹爹叫我来的,多少请五叔接济一点点,过了这个难关,很快一定加倍偿还。”
“哦!”
月亮刚刚从树梢里钻出来了半边面孔,一霎儿又被乌云吞没了,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四周黑得像一块黑板。
大概曹家村没人认得黑板是什么,住在里长家的徐灏看着一锅全是水的米粥,忍不住就要吩咐送来米面肉类,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方圆千里有多少饿得面黄肌瘦的百姓?
这不是当年在杭州城,而是更偏远的地方,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救活饥民,养得大多数人白白胖胖,但却会开一个很不好的先例,普通官员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遇到灾年都想着从外面调拨粮食来,坐等朝廷赈济,可能吗?
还不能拒绝里长双手端过来的米粥水,分享他老婆孩子仅剩下的食物,徐灏接过来道了谢,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不如此不能稳定人心。
喝了一半,眼前站着四岁的瘦瘦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徐灏遂把碗放了下来,实话实说:“不忍心吃,我一个男人饿不死,给孩子。”
走出里长家,徐灏独自在村子里溜达,经过曹二叔家时,就听里面传出了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