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黄汉生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杀到高升客栈时,杨昆早一步穿了便服,步行赶到府衙门请求王知府设法保护。
原来在下午,有个毕业于辽东的年轻矿师,在外头闲逛时已经得到了消息,此种事在各地发生过多起,来时都做了相关的提醒。一些地方上的保守百姓往往不乐意家乡被破坏风水,在有心人的带头操作下,激进的地方杀官的都有。
徐灏就不愿意碰触内地省份,因为要遇到的阻碍和各方势力太多,也没有必要到处开挖金银矿,他手中的私人矿脉几乎都在北平和辽东,但是他毕竟阻止不了别人去各省采矿。
一路上,杨昆看见街上人群拥挤,叫嚣呼喊此起彼伏,心中甚是惊慌。进了府衙,王贤独自一个人也在愁眉不展。
没等他开口求救,王贤先问他外头的情况如何?杨昆将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王知府说道:“我已经照会卫所官军前来弹压,最好让他们搬到府衙里来住,省得我担心。”
杨昆苦笑道:“地位上动了众,无论哪里都靠不住,现在已然晚了些。”
正说着呢,只见几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叫道:“老爷不好了,好几百个人冲进了衙门,衙役们只好关上了二门,杨大人就在这里避避风头吧,这时候出去就是送死。”
“什么?”杨昆急得连连跺脚,也不顾知府在座,急道:“万一他们杀死了辽东商人,叫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从未经历过此种阵仗的王贤也只能长吁短叹,一筹莫展,那些官吏衙役和家丁们更是面面相觑。全都默不作声。
默不作声也就罢了,内宅里的夫人小姐,家人仆妇闹得哭声震地。就好似大难临头了一样。受此感染,忠诚度最低的就属那些绍兴一带的众师爷们。有的想跳墙逃命,有的想从狗洞里溜出去,而值此关头,王贤劝又不好劝,拦又不好拦,好似树倒猢狲散,只得由着他们各自逃命去了。
**可怕就可怕在于无法测度,一旦失控了。什么严重后果都可能发生,到时别说一个知府了,怕是皇帝来了,彻底暴走的人们也会照打照杀不误。
躲在里面的人就听二门外头的人声越发的噪杂,甚至有人拿着砖头呼呼的砸门,情形已然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再说高升客栈里的那些人,见杨大人去找知府前来保护,也没放松警惕,嘱咐最早派来的那些兵丁,叫他们格外当心。不可大意。果然在傍晚时分,远远就听见喊杀声一片,一大群暴徒蜂拥而来。
带头的总旗手下有三十来个兄弟。没有军令不敢开枪射杀平民,再说人数太多,开了枪只会彻底激起民变,所以赶紧命令关上大门,从后园抬过来几块大石头顶住。
所幸总旗在讲武学堂受过二年教育,经历过靖难之役也在沿海杀过倭寇,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对惊慌失措的辽东人说道:“不要惊慌,这里房屋极多。前面临街,后面靠着城脚。后门虽说临河无路可走,倒是右边墙外有个荒园。是隔壁李财主家的马厩,你们快些过去骑马逃走,我们兄弟帮你们挡着。”
有商人感激的道:“大恩不言谢,关外人必有厚报。”
当下行李等东西都不要了,每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爬上梯子跳进了空园。周围没什么人,兵士把李家的马迁过来几匹,打开了小门,他们骑上马背趁着茫茫夜色如飞而去。
总旗又吩咐把火枪都收起来藏好,顺着大门说道:“那些辽东人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冤有头债有主,大家都是乡邻,你们犯不着害咱们本地人。”
外面人自然不信,骂骂咧咧的要求开门,黄汉生大声说道:“有我在这里,决不动本地人的一草一木,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搜搜。”
总旗小声说道:“我信了你们才见鬼呢,老子们才是乘机闹事的活祖宗!”随即高声说道:“不行,你们人太多了,我可不敢开门。”
就这么讨价还价的拖延时间,到底被不耐烦的暴徒们撞开了大门,一拥而进,总旗带着兄弟们围成一团,远远站在角落里,人们见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也不理会。
这些人吆三喝四的挨个房间搜查,人多混乱顺手抢了不少东西,有些店里的客人因反抗还被打伤了多位。众人见辽东人果然不在店内,黄汉生大手一挥,“一定躲到了府衙,咱们走。”
结果他们刚出来,迎面撞见了本地千户率领的五百官兵,众人立马心虚了,呼啦一下的四散跑开。
而千户也不下令抓人,他和总旗的顾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伤人,那大多是年轻不懂事的童生,家里有头有脸,打伤一个都不妥。
当然也不能由着他们干出杀官劫狱的傻事出来,带领着士兵们也往府衙而去。在府门外站好队伍,只见里面人头十分拥挤,据说知府大堂的暖阁都被拆了,亏得二门坚固,还未曾撞破。
千户放下心来,马上心生一计,下令击鼓,以此来恐吓他们。吩咐里头有人跑出来,不用去追赶,由他自去,等这班童生散走了些,再做道理。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夜晚传出老远,令人心惊肉跳,里头那些人全仗着人多势众,凭借一股锐气敢打敢杀,一见惊动了官兵立时蔫了,乌合之众一没有纪律性,二没有兵器和勇气,很多人见势不妙借口肚子饿了,拉着朋友悄悄溜走。
三五成群的走出来,只见数百支黑黝黝的枪口指着他们,还按上了锋利刺刀,火枪的威慑力可比刀枪剑戟大多了,人人马上心悬了起来,好在官兵并不上前捉拿。也就乐得安心回家。
反正府衙都闯进去了,闹出这么大的事,目的已然达到。难道真的杀官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