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终于说道:“翠翠,先前来的伯伯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翠翠话说完,脸同脖颈全红了。
看到她这副小女儿的娇羞,一切都在不言中,老人把目光向远方望去,似乎望见了十六年前翠翠的母亲,老人心中异常的柔和,自言自语道:“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巢啊!”
想起女儿的可怜往事,老人心中隐隐作痛,脸上却勉强笑着。
而远处的徐灏背着手望着天空,目光深邃也非常的柔和,老人和孙女的事很平凡很普通,很温馨也很让人感动,一如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他所做的任何事,不正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能够平安喜乐的生活么!
老人终于缓缓问道:“翠翠,向家请人来做媒,想讨你做媳妇,问我愿不愿。我呢,人老了,说不准哪天就过去了,我没有不愿的事情,要紧的是你愿不愿意,好好想想,自己来说,愿意,就成了;不愿意,也好。”
此时此刻的翠翠哪里知道该怎么面对人生大事?努力装作从容的样子,眸子怯怯的望着祖父,不便问什么,当然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
汉人自古以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质就是盲婚哑嫁,哪怕事先说了对方是谁,人品如何,那又能怎么样呢?想后世自由恋爱,男女间婚前相处了那么久,又有几个人能完全了解对方?所以更别提古时了,总之结婚对男女双方来说,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碰运气,不管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恋爱。
当然自由恋爱就是比父母之命强,可也应该适当的听从父母的建议。
翠翠心乱如麻,好在老人解开了最后的答案,“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低着头的翠翠心情瞬间好到爆棚,暗道来做媒的是他呀?心跳的好似个小兔子,脸烧得厉害,努力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溪水中从从容容的飘去,借此,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从容许多。
见孙女不做声,老人于是笑了,说道:“多想几天不碍事,洛阳城不是一个晚上能造得好的。前次向家就托人来说过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车是车路,船是船路,各有规矩。父亲作主请媒人正正经经的提亲,这是车路;要是自己作主,站在对溪高崖竹林里为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这呢是船路。
哈哈,你若喜欢走船路,我相信人家会为你在日头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就和苗人一样,为你唱到海枯石烂。”
不知道为什么,不做声的翠翠没了任何的惊喜,心中只想哭,可是明明没有理由哭。
远处的徐灏感觉到了祖孙俩的真情流露,早一步躲了出去,暖暖的滋味在心口流过。
渡船上,老人继续说下去,不可避免的引到了死去的母亲,说着说着沉默了。
翠翠悄悄把头扭到一边,祖父的眼中业已酿了一汪眼泪,又惊又怕怯生生的说:“爷爷,你怎么了?”
老人用大手擦擦眼睛,忽然小孩子的笑了起来,跳上了岸,往家中跑去了。
翠翠心情乱乱的,想追去又不敢。
雨后放晴的天气,初冬的日头炙到人的肩头背上,传递了点儿力量。
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得益于湘西的自然环境,繁荣滋茂,带有一分野性的生气。
草丛中的绿色蚱蜢活蹦乱跳的飞着,翅膀搏动空气时窸窸作声。枝头风声已渐渐洪大,两山深翠逼人竹篁中,有黄鸟与竹雀杜鹃鸣叫。
翠翠感觉着,望着,听着,同时也思索着,一想到爷爷的年纪,以及今后新的生活,整个人都痴了。
忽然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任由风吹乱了发丝,半簸箕的豌豆倾倒在了水中。
溅起一点点的涟漪,风愈发的暖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