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方中宪的恳求,姚太监不为所动,呵呵笑道:“先生身为人臣,莫非忘了国典,圣旨安可违乎?再说这分明乃万载难逢,千秋奇遇的好事,令爱入宫得侍太子殿下,异日万岁晏驾,太子登基,则令爱不难位列妃位,方家不难再次显贵,一举摆脱掉目下的窘境,求之尚且不来的好事,你竟说什么死不忘恩?”
“这?”方中宪唯有苦笑了,方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忠君已然深入骨髓,而随着朱棣朱允炆方孝孺这一代人的故去,恩恩怨怨自然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不然还能怎样?
姚太监继续说道:“就说你已经选了女婿,为此苦苦推辞,不是学生说你,其人能过于太子么?若以聘定难移,恐伤于义,难道以太子的身份,天家之礼岂能被草莽贫贱之礼所制?先生请深思,以方家的处境,朝廷会对此如何看待?分明是方家依旧记着建文之怨,不可取也!学生因仰慕方老先生,故此敢于直言,反正旨出圣恩,先生不管愿与不愿,咱家不敢强迫,自当回京复命。!.”说完了,起身就要告辞。
方中宪急了,别的人家不愿就罢了,女儿确实先一步定亲,皇帝也没有强抢的道理,这可是政治清明的洪熙朝,帝王不是昏君。
奈何方家的身份尴尬,再为了自己的女儿激怒太子,方家一辈子落魄不要紧,众多亲族朋友弟子等等,实在是承受不起啊!总之这些年大家伙过的太苦了,很多学生怨声载道。
当下方中宪连忙扯住了姚太监,凄然道:“圣旨岂敢违抗?但在下也得和女儿说一下,请公公多等一会儿,感激不尽。”
姚太监满意的坐了下来,笑道:“先生能应允,这才是方家之福。”
“唉!”方中宪苦笑道:“学生现在就进去与小女商量。不得奉陪。”
姚太监目送他进去,适才瞧见有个丫头躲在厅壁后偷听,哭着跑进去了,然后内宅一片哭声。对此姚尹习以为常,摇头道:“孤陋寡闻,如今未受宠幸的宫女十年即可放出来,早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哭什么?反倒是我们做宦官的,有辱先人,不能传宗接代。她娘的不比你们惨百倍?”
过了好半天,方中宪眼睛红红的出来了,叹道:“小女大哭一场,临了先止住了哭,安慰起了我与她母亲,说既然奉了圣旨,当以礼相待,不可轻慢。”
“理当如此。”姚太监难掩好奇,“劳烦先生引见一下。让我一睹真颜。”
“好吧。”方中宪转身又走了进去,很快方家小姐方馨蕊缓缓走了出来。
姚太监眼睛一亮,仔细端详一番,果然十分美貌。气度也是超凡脱俗,心里暗暗称奇也不禁大喜,得此女胜过千百庸脂俗粉矣!
彼此说了几句话,方馨蕊转身回去了。姚太监满心欢喜的说道:“令爱玉琢天然。金装中节,此为大贵之相。想学生在宫里,只有贵人孙望月一人可比。如今看来,以令爱的家世才华,将来足以压倒六宫皆无了颜色,早晚得称她一声娘娘。”
“借您吉言。”方中宪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如此姚太监得到了方馨蕊,自以为胜券在握,不再计较官员的懈怠,催促各州府县把人送过来,挑选百名,准备一同起程回京。
金陵城外,芳草遍地,两个头戴方巾的青年坐在骡子上,后边两头托着行李的驴子,各坐着一个书童。
路边有个坐在茶肆里歇脚的少年,肌肤娇嫩,面如冠玉,正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喝着凉茶。
两边逐渐接近,少年发觉其中一书生十分面熟,而那书生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少年神色惊讶,问道:“兄台,贵处哪里?”
书生忙说道:“河北。”
“哎呦。”少年放下了茶杯,“贵姓可是姓曹么?”
“正是。”书生声音微微颤抖,“兄有些面善。”
少年笑道:“那兄台上年可曾住在昆明么?”
书生急忙跳下了牲口,激动的施礼道:“曾住的,请问尊姓?”
少年笑嘻嘻的道:“兄台别号可是徐新么?小弟似乎与你交易过一件绿葱花金簪。”
原来书生是曹鼐,本来可以坐船返回家乡,却因放不下湘月,半路在金陵下了船,与旅途中结识的读书人结伴,准备去人家的家里借宿几日,好进城打听湘月的消息。
少年则是淰儿,这几日住在乡下,今日穿了男装在萧家村附近玩耍,其她几个丫头在皇姑寺里,她独自溜了出来,不料竟遇到了曹鼐。
曹鼐大喜,对朋友说到:“你们先进村吧,我问几句话就来。”
清书莫名其妙的守着牲口,就见少爷欣然坐在淰儿身边,笑道:“你为何穿了男人衣服?莫非前路有人,要效仿红拂女的故事么?”
“有人也不是你。”淰儿撇了撇嘴,“还是那么的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