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打内宫出来,出了午门后,正值御史于谦从衙门里出来。
论名分的话,徐灏算是对于谦有过举荐之恩,勉强半师之谊,加上因年龄和资历的缘故,于谦尊称他一声老师。
看见徐灏走过来,于谦笑着过去问声安,又习惯性的给师母问了好。徐灏笑着一指前方,说道:“既然遇见了,咱俩边走边聊。”
看着一侧燕雀湖的风光,耳听于谦略讲诉了几件事后,徐灏笑道:“你看,比初成时又更好了些,花木比以前更繁盛,河道也开通了。这次工部确实是动了心思,工程修的好。适才宫里人都说上次暴雨,不积水了。”
“是。”于谦点点头,说道:“如此风景,下官回去叫拙荆择个日子,请师母和世妹们出来走走。”
“那是你们的事儿,不归我管。”徐灏笑道,“对了,你兄长在淮扬可好?”
于谦祖籍河南,曾祖父于九思在元朝时到杭州做官,把家小迁至钱塘太平里,故此到了于谦这一辈,已经成了浙江钱塘县人。
于谦的哥哥名声不彰,于谦的父母跟着他哥哥嫂子生活,如今也去了淮扬一带。
听到老师问起了家里人,于谦深深一揖,说道:“家严是前月打发家人进京来的,托赖安善,本地军民以及外洋客商尽皆静谧,物阜年丰,颇称安逸。家兄新署运司,前月有禀帖与老师请安的。”
“不错,不错。”徐灏想起来了,“我亲自写的回信,这才几天就给忘了。你家捎带了好些东西来,还没有道谢呢。”
“不敢。”于谦笑道:“家兄今年又添了个侄儿。”
“恭喜,我得准备一套贺礼送去。”徐灏说完联想到了成亲不久的于谦,于夫人的父亲乃是两任云南巡抚的幕僚。
徐灏很想给于谦算个命,告诉他你会有一女一儿,因为香港电影新龙门客栈就是以于谦死后,江湖义士救他子女为背景的。
说起来于谦击败了瓦剌军,从兵部右侍郎进兵部尚书,负责整饬兵备,统帅大明兵马,由此开创了明朝由文臣统兵的先河。
石亨曾推荐他的儿子当都督府前卫副千户,在当时来看很正常,子承父业嘛,却被于谦厉声拒绝。一来于谦和石亨不对付,二来也说明文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愿让后代走武官一途。
于谦惨死后,儿女受到了连累,儿子于冕发配到陕西龙门,而于冕的妻子张氏则发配山海关。
历史上成化二年,于冕得以大赦回乡,上书为父亲鸣冤。
明宪宗亲自审理此案,很快朝廷退还了于家的祖产田产,于冕袭封千户之职。等于谦彻底平反后,于冕官复原职,上书自陈不愿做世袭武职,改为兵部员外郎。
从这里就能看出真正的文人是不屑做武官的,明朝功勋集团的地位也自土木堡一役后彻底瓦解,从此军人的地位跟着一落千丈,有点出息的人都会选择科举。凡此种种因素,军事上的沉沦,直接导致明朝开始由盛转衰。
关于土木堡一役和于谦,后世有种阴谋论,猜测当时文臣为了抢回权柄,故意纵容王振撺掇英宗御驾亲征,证据就是于谦等文臣的强势崛起。
太过耸人听闻,一个王朝的兴衰不能赖在某个人的头上,仔细看看于谦生平的话,他的功劳和能力皆非常杰出,有大功于国,无愧于和岳飞、张煌言并称“西湖三杰”。
徐灏问道:“令泰山去了福建,比云南应该好些吧?”
于谦说道:“说以前在云南任上,事情不多,如今涉及浙、闽两省,且兼着台湾以及外洋,繁得多了。”
“呵呵。”徐灏笑了笑,“你泰山当年与我交情不俗,此事他应该对你们说过。他的公子今年多大了?”
于谦说道:“今年才八岁。”
“哦。”徐灏很惊讶,“记得他比我长四岁。很好,儿女双全,也是世间全福。廷益,今年秋天的宏词之试,乃我朝立国以来的头一次,那些海内外人才及世家子弟,以你所见所闻,可有真才实学么?”
于谦正色说道:“老师垂问,门生不敢不对。海内人才甚广,门生孤陋,又不能广交,所知有限。但在京世家以各大臣子弟,四方乡会试及诸名宿等,门生熟识往来的也不算少,但是人云亦云的多。有一位老前辈,近来又赴任去了,想他现任官,在京也不能考的。”
“你说的是那屈原的后人么?”徐灏问道。
“是。”于谦笑道:“还有刚刚离京的朝鲜名宿金普,也因限于属国官身不能保举,可惜。此外老师的二公子,目下少年中有景星凤凰之誉。”
“胡说。”徐灏为之摇头失笑,“过誉了,不过一介脂粉公子耳。”
于谦笑道:“还有山东伏波将军之后人马愉,江北士林无不寄予厚望,确实有真才实学;现任礼部尚书之子文泽,内阁学士杨荣大人之子杨恭,苏州贡生祝颢,湖南优举子高次贤,四川才子箫品,这几位皆名下无虚,门生见过面。其余不知其他,不敢滥举。”
徐灏听了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怎么你说的人,多半是我的子侄?你呀不要阿私所好,故意哄我喜欢。”
于谦说道:“这个门生怎敢,至于老师的世交子侄,下官焉能尽知。”
“我的戏言而已,你于谦岂肯阿私所好?”徐灏说的是实话,又笑道,“这世上人才多了,这些孩子都要去参加来年科举,各凭本事,他们还不配举荐宏词。好了,你回去吧。”
告别于谦,徐灏一个人沿着路边漫步,侍卫们散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