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罪大恶极的穷凶之徒,受了分身之刑,埋葬时也会找齐了四肢头颅一并埋了的。
而祁子熙命根受损,尸体已经不全了,按理说是不可以入土为安的。
“埋了吧……”总比草席一裹扔荒郊野岭喂野兽的强。妘瑶再次小声重复了遍。
出地牢的时候,她特意将那柄刀刃留了下来,其实不论生死对祁子熙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身为祁家独子,这一断就断了祁家香火,古人都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在阴冥地府,他要怎么去见自家的列祖列宗了。
迎面又是一阵夜半凉风刮来,妘瑶拢了拢衣袖,想起无数次知画从身后给自己披上白色狐裘大氅的情形,突然朦胧了眼眶,碎出了无数水花。
肩头猛然一沉,妘瑶垂眸,一件熟悉的白色狐裘大氅突兀闯入了泪眼婆娑的雾朦视线。
身后檀香味隐隐入鼻,散发出芳香缕缕,妘瑶骤缩提起的心突然就松了。
腰身上从后环上一双大手,熟悉的紫色衣袂入帘,身后人缓缓将头沉在妘瑶肩头,半晌无声。
君谨宸的体温一直很凉,今晚的夜色也很凉,可奇怪的是,她方才觉得刺骨浸脾的寒意全都在这一刻犹如暖阳初升,悄然褪去了。
“……君谨宸”妘瑶唤。
“嗯?”身后人枕在她肩头的脑袋,轻哼一声,答。
“我饿了……”
风扬起两人缠绵于空中的墨发青丝,暮色顿顿下,那袭紫衣襟前的金丝牡丹怒放如生,绽放出无限的温情春意。扯着妘瑶的浅色罗裙,在空中猎猎飞舞,难舍难分,恍惚中像是一对情深不已,嬉戏打闹的鹣鲽。
远处风声止,消散于庭院中枝干参天的古木树冠上,隐约中那抹尊贵如神袛的紫衣男子,牵过身边亦步亦趋的娇俏美人,纳于怀中,往一处灯火通明的厨房远去。
雾蒙蒙的天际苍穹上,乌云密布,黑云密沉,积压而来,远处翻滚如怒涛的云潮下,不见曦月。
很快整个辽阔天地间,就漂起了水雾,铺散开一张巨大的雨帘,细如牛毛般洒了下来。
倒出一片水天一色的奇丽之景。
泼天水帘下,斜道小巷子里的拐角处慢慢显露出一抹紫色,施施然靠了过来,是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姑娘,身姿窈窕,体态婀娜。
冷诗雅手执一柄藤紫色油纸伞,伞边缀有一排细小的冠红色木棉花,生机盎然,迎风立雨,危危开在伞面上,沉木伞骨端,挂着一串七彩流苏,轻颤于斜风细雨下。
这是一条位于北街的胡同巷,乞丐流浪者的云集之地,也是富饶京都下一处人人避之不及,绕道而走的“贫瘠寒酸”处。
平日里鲜有人来,更何况在这下雨天,连乞丐都缩到了一些犄角旮旯里去避雨了。所以整条胡同巷就显得更为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