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那人于流光飞逝中薄唇轻启的一句话，过了也就忘了。不想她竟然还能够记得这么清楚。

清楚到直到现在，再次回想起来，仿佛还能看到那张绝魅惑人容颜上说这话时的眉宇沉着，吐这声时的字字铿锵。

少女一双秋波灵动，盈盈生光的眸，黑瞳耀耀，光彩逼人般出奇的亮，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乌黑匕首，泛着清微细碎的光却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利而来，直欲破开这沉钝无边的夜。

此刻这双眸晃在烛火辉煌下，一一扫视过桌上展展铺开的薄纸，纸上是熟悉的大字，龙飞凤舞鞭辟入里，有着力透纸背的肆意与洒脱，张扬不羁一如那人随风高扬的紫衣飘飞。

狂而不躁，贵而不骄，慵懒如斯，沉稳邃然。

白纸黑字，格外醒目的内容一一掠过眼底，逼的妘瑶有些刺眼恍惚：

第九条：合约一旦生效，非本王首肯，他人无权解除，包括妘瑶本人。

第十条：妘瑶嫁我为妻，我保其荣华，护其所护。

保其荣华，护其所护？

京都浮沉荣华比百日凋谢的花红都短，而她所护，不过一个已故的妘颋……

重泉双鱼寄，窗冷人影寥，弦月半弯倒挂九重苍穹，剥出门外人影两只，斜斜拉长着倒射在门上。妘瑶起身，开门。

“咯吱！”声响，门开。

青璃玄风互相对视一眼，又都齐刷刷转了目光，欲言又止的看向门槛那侧的人。

玄风大人素来是个话不多也不怎么会表达的人，至于冷美人青璃，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三人对视，两两无言，面面相觑。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连周边流转波动的空气仿佛都一刹那稍稍凝结了几分。

良久，妘瑶干咳了一声，“进来吧。”

“……王妃——”

身后冷美人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背身转过去，准备抬脚往里屋走的妘瑶。然而叫了声王妃，顿了半晌，忽而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对。

本就不太畅流的气流，因这声急切破喉而出的王妃又无端僵硬了几分。

妘瑶抬腿迈脚的步子伸到一半，被青璃这声唤生生叫停在了半空，顿了一下，才不轻不重的重新落了下去。

“何事？”

“……”又是半晌无声，妘瑶心下了然，知道青璃和玄风站在门口等了老半天是为了要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突然执意要离开的答案。

心有千千结，尽在不言中。不说……也罢。

“今晚月亮不错哈，挺亮，是个赏月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