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轮太阳,掠过巴黎的巍巍建筑,照在凡尔赛宫广场上。
中国代表团驻地,吕特蒂旅馆的餐厅角落,安娜第一次跟顾维钧公使共进早餐。自从走进凡尔赛宫,面对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们,她已做过多次翻译。法国外交官向她搭讪,不乏高大英俊的美男子,邀她去拉丁区共进晚餐,或上酒吧喝一杯云云,但都被婉言谢绝。
中国驻美公使又熬了一整夜,憔悴地托着黑咖啡。顾维钧,字少川,生于江苏嘉定。二十出头,他就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拿到国际法博士学位,做过袁世凯的英文秘书。中国在巴黎和会没什么发言权,却捧出了这颗外交明星。他的夫人在美国感染西班牙流感而病故,如今是吃香的钻石王老五。
“顾公使,昨《费加罗报》刊登了您为中国的辩词。克列孟梭总理赞扬您对付日本,有如猫之弄鼠,尽其擒纵之技能。”
“可我们依然无法在谈判桌上收回青岛。”顾维钧不屑于任何赞美,“昨晚,来了那么多军人,你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欧阳安娜不想隐瞒,索性和盘托出,包括秦北洋与镇墓兽的关系……
听完这漫长的讲述,顾维钧的咖啡都凉了:“匪夷所思!安娜姐,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与秦北洋之间?”
安娜羞涩地低头:“别这些啦!顾公使,我也不知道秦北洋、九色与四翼使去了哪里?但可以确定,十角七头镇墓兽,以及秦北洋的父亲,还在凡尔赛。”
“我会面见克列孟梭总理,从外交层面索还国宝镇墓兽。虽然这不容易,当年火烧圆明园所流失的文物,至今还在英法两国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郑”
“您请我共进早餐,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我想请你跟随我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今晚,我将要拜访日本代表团。”
安娜面色大变:“我们要去找日本人?”
“嘘!”顾维钧在唇前竖起手指,“可不能让别人听到!这是一次秘密谈牛”
“您擅自行动?”
“不,我已得到陆总长同意,这是一次授权行动。”
“干嘛要偷偷摸摸?代表团里那么多高阶的外交官,而我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实习生。”
顾维钧压低声量:“我不相信代表团。他们总把各种内幕消息捅回北京。如果我去日本代表团也被泄露,北京学生们所的‘内惩国贼’就是我了。要知道北洋政府里有一大批亲日派,随便抓谁都会被戴上这顶帽子。经过我这些来的观察,我觉得你是最可靠的。”
“因为我职位最低,不像别人有各种背景。”安娜心中敞亮,“除我以外呢?”
“鄂尔多斯多罗郡王,他也不错。”
餐厅里人渐渐多了,顾维钧抬起胳膊让安娜挽住走出去。许多人指指点点,以为年轻风流的顾公使,泡上了十九岁的女实习生,郎才女貌的露水姻缘。
凡尔赛的荒野,安娜看到一大堆黑色钢铁残骸,昨晚迫降坠毁的卡普罗尼CA30双翼飞机,空气中残留烧焦的气味。
“顾公使,现在是最紧张敏感的时刻,你为何想去秘密拜访日本代表团?”
“巴黎和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各国就已吵成一团。你看到台面上那些东西,已是无数次黑幕中的讨价还价结果。即便五强之一意大利,也因难以满足其要求而一度退出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