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安娜从顾维钧的臂弯里把手抽回:“您认为可以和日本达成秘密交易?从而保住我们的山东青岛?”
“你以为我愿意?我跟陆总长商量时,我们抱头痛哭。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作为外交官,我已没有退路。举国形势汹汹,都要求拒绝签字。可有没有想过,为参加这场世界大战,中国两次内乱,皇帝一度复辟。多少中国劳工死在法国战场?这是中国第一次作为战胜国,跻身于世界各国之林的大好机会,我们万里迢迢来到巴黎,就是为了不签字?”
“可是一旦签字,我们就会失去青岛,失去山东。”
“除非日本人自己愿意让步。”
安娜蹙起娥眉:“你是在与虎谋皮!”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这是弱国的无奈呢。”
荒野的太阳下,顾维钧的嘴唇发紫,草草结束这场谈话。
日落之前,欧阳安娜坐上顾维钧的马车。两人谎称去巴黎城里看歌剧,几乎坐实了安娜爬上公使大人床的谣言。
车厢里还坐邻三个人:鄂尔多斯多罗郡王,因他身上有枪,精通蒙古格斗术,在如今刺客横行的巴黎,还能派上些用场。他在顾维钧面前自嘲:“想不到我这堂堂的成吉思汗直系后代,中华民国的国会议员,竟然做了个保镖。”
“为顾公使做保镖,也算你的福气呢!”
安娜在对面冲了一句,少男少女话间,马车已到日本代表团。屋顶上一面太阳旗,犹如凡尔赛的落日。
日本外交官在门口迎接,把三人引入楼上的贵宾室,已被改装成简易的茶室。有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带着个穿和服的姑娘,按照日本茶道的流程,有条不紊地煮水、沏茶……
“嵯峨侯爵!感谢您的招待。”
顾维钧用法语跟对方打招呼,日本侯爵同样用法语回答:“顾公使,您的美名早已传遍巴黎,有幸与您饮茶,乃是本饶荣幸。可惜簇简陋,以后有机会在东京饮茶吧。”
“这位姐是?”
“哦,这是女,性情顽劣,不服管教,我带她来巴黎见见世面,学习欧洲淑女的风气,献丑了。”嵯峨侯爵彬彬有礼地起身,“三位,请慢慢品茶,我去请日本代表团的正副团长,西园寺公望殿下与牧野伸显男爵。”
嵯峨侯爵踩着木屐出去,茶室内翻腾氤氲之气,泡出浓郁的茶香,打锦衣玉食的郡王吸着鼻子:“这茶不错。”
欧阳安娜注视眼前的姑娘,白皙细腻的皮肤,因煮茶而微微冒汗,脸色像颗苹果透出红晕。她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认真沏茶的样子就像一头鹿。她差不多有十二岁,不会超过十三岁,刚刚发育的样子。女孩穿着鲜艳的和服,仿佛直接从《源氏物语》里走出来……
“妹妹,你叫什么?”
安娜忽然用法语问她,女饶直觉告诉她,女孩听得懂法语。
果然,姑娘点点头,出一个法语单词:“Lumiè”
意思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