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暗绿色的琉璃色火球,鬼火般飘到地宫上空。镇墓兽九色变身了。秦北洋拍拍它的鳞甲,高声道:“大家勿慌张!”
众人纷纷打出火折子,宛如停电后的电影院,彼此有惊惧之色。老金检查无数盏熄灭的青铜烛台——烛台都有机关操控,通过玻璃与反光镜,调整光线强弱、角度以及方向,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刚才秦北洋下令把灯光调到最亮,强度超过平日百倍,竟提前耗尽了鲛人鱼膏。
哪怕是个赝品,依然按照司马迁的记载“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而这座地宫最耀眼夺目的,便是最后这句话。
人鱼膏。
孟婆发话了:“上地宫,虽是秦始皇陵的赝品,却是太白山龙脉汇聚之所,鲛人鱼膏之灯,务必经年累月,通宵达旦而不灭。一旦熄灭,便预示着大难临头。老金,你忘记十三年前的旧事了吗?”
“婆婆,属下至死都不会忘记!那年早春,鲛人鱼膏耗尽,地宫灯火熄灭,老金远赴南海寻觅鲛人。待到我万里迢迢,背着鲛人鱼膏上山,才发觉国已成废墟,清廷新军奇袭太白山,王升,幼王与公主被掳。”
年过八旬的孟婆,轻轻一按老金的肩膀,就让他不可抗拒地跪下:“务必速速南下,携带鲛人鱼膏回来,让这上地宫重新明亮,穹顶下的日月星辰再度运转——否则,太白山必有大变!”
“婆婆,属下这就动身去南海。”
太白山上,还是孟婆权威最高,谁让她是王洪秀全的义妹呢?幼王都要叫她一声姑姑,论辈分她是阿幽的曾祖母级别。
老金急匆匆走出地宫,秦北洋却在背后叫住:“老金,我跟你一起下山去找鲛人!”
“属下倍感荣幸!”
正当老金下跪致谢,阿幽却抓着秦北洋的胳膊:“哥哥!阿幽不想让你走!鲛人鱼膏,就让老金去找就是了,何必亲自下山……”
阿幽欲言又止,潜台词:夫君是要故意借口离开娘子我吗?
待到所有人退去,偌大漆黑的秦始皇地宫赝品之中,只剩下秦北洋与阿幽两个人,还有守在皇子棺椁门口的九色。
烛光摇曳,阿幽的容颜被照出几分妖异,直勾勾地盯着秦北洋的双眼。过去在太白山上的一年,他已深深领会到这位冤家的缠人。
“哥哥,此去南海寻找鲛人,必要经过广州——我猜你已知道了安娜姐姐的所在……”
“广州?”
阿幽就像秦北洋肚子里的蛔虫,没什么能瞒过她。
秦岭之巅,山高路远,邮政不通,却有古老的飞鸽传书。太白山与上海浦东两地,各养了上百只血统纯正的信鸽,已能准确掌握飞行路线。秦北洋即便困守在山上,也能了解上海工厂的建设进展。
半个月前,秦北洋接到来自上海的飞鸽传书,寄信人是郡王孛而只斤·帖木儿——信中安娜和齐远山现在广州,安家在越秀山下。郡王和安娜是北大历史系同班同学,自有同窗情谊,偶尔保持联系,此应当可信。
“阿幽妹妹!难道——你私拆了我的书信?”
“哥哥,您是太白山的主人,刺客联媚领袖,阿幽既要负责太白山的安危,更要确保你的安全,不能再让你如去年在上海,落入阿海的陷进!”
果然,阿幽看穿了秦北洋的心思——不过是假借去南海搜寻鲛人鱼膏为名,顺道在广州看望欧阳安娜与齐远山。
面对妻子冷峻的脸庞,匕首般乌幽幽的双眼,秦北洋低头:“你真可怕!”
“哥哥,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丈夫。”
罢,阿幽拂袖而去,上地宫中的最后一点灯光也熄灭了,徒留下躺在黄肠题凑巨棺旁的秦北洋。
镇墓兽九色把脑袋凑过来,用嘴唇碰了碰秦北洋的鼻头。
事已至此,秦北洋只能呆在太白山上,半陪伴妻子,半在地宫陪着皇子棺椁与九色。老金推要多准备几日再去南海,其实是在观察主人们的风向,到底是男风压过女风?抑或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