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啊恼人!蘩卿心措计较,满腹心事的吃了上午的药,仍旧歪在临窗的塌上,虚咪着眼听边院子里的珍珠和红杏逗猫耍狗。
隆冬霜雪雰祲,方过巳时天便渐渐就阴沉了三度亮色,芍药看了看四方的天尽头,哎呀着道:“只想那去九春坊的家丁能速度呢!不想这一等就要到午。小姐?”回头问蘩卿道:“不如改个日子?”
蘩卿只摇头。身上越来越惫懒,下身已经开始黏黏答答的出血,隐约的腹胀腹痛,睁眼望了望外面,却依旧道:“不是能等的事儿啊!姐姐别管了!要下雪了,将披衣和雪屐备好吧!”
果然芍药刚将白毛的长貂裘大衣拿出来,糠皮子似的雪花儿就飘飘洒洒的从罅缝儿的窗户扇往里灌了,她赶忙去关窗户的功夫,就瞧着悬山门处哒哒哒的跑进来了红杏的影儿。
蘩卿出门的时候,雪子儿已经漫天满飞。芍药将锦绣镶珠的厚帷车窗仔细合了之后,车夫才一声吆喝,驾着车吱吱嘎嘎的小小心着从后门绕了偏街而出。稍后,前门药铺边儿的一顶软轿也若无其事的起了身。
待灰蓝的靠色土轿晃晃悠悠的终于在相约的茶楼前停下,芍药已经在首饰铺子先见过了刘秋丽,带着她穿堂过院,从一溜矮檐下抄近至茶楼侧门,上了贵宾套间。
刘秋丽在套间内室的折扇门前才去了帷帽,停住的功夫却就瞠了目。屏风前静立的少女背影,瑰丽锦绣,楚楚若仙。转瞧自己,顿觉华服失色,彩妆低俗。中老之年,却要百般避人的委身示下一个小娃娃!想到这区区稚女来到这世间,尚岁不及己之半,她瞬间就将那来时的慷慨、委屈、急迫全做了悒悒羞愤。不由冷道:“呦!二品行走的大姑姑,果然好大架子!”
刘秋丽哪知,自己这由地位骤变带来的自卑,却正是眼前这得她低看的女娃刻意摆了,才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要使她自惭形秽,先自失态。
芍药觑着如此,笑启唇才要招呼,蘩卿仿若未觉谢大夫人的不善之意似的,略侧头,伸了纤纤玉指一指屏风上绣着的《韩熙载夜宴图》,笑道:“夫人?您说,韩熙载既然选择了避相不做,纵情声色,又为何对着这金樽玉碗,要愁容满面,郁郁寡欢呢?晃晃之金迷人眼,他愁的什么?悲的什么?”问着,一双晶亮的美目慢慢与刘秋丽略有闪烁的凤眼长羽对视,微一笑,尽显调皮,却宛然都是乍见故人的喜悦。这一方山花满开,端能叫金刚菩提也霎时就软了心肠的,刘秋丽的脸色却越越发僵硬了。蘩卿毫不介意,朝着客位伸手做请,“夫人面目急切,事已至此,从容缓来么!来来来,近坐了,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