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呼吸平静了下来,正当以为他已经睡着的功夫,却响起了他稚嫩的声音,“你很恨她吧。”他用的是陈述句,稚嫩的声音在陈述一件沉重的事,自己的父亲恨自己的母亲。
房间被沉默包围,这一瞬间,顾江离突然心疼起这个小小的人儿来,从此以后,他的身体里就有了一份比年龄长了大多的痛吧,使他不忍心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不会非要你跟恨她,你想怎么做都是你的权力。”
床上的人儿往里缩了缩,“你们不可能和好了吗?”大概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蠢,无需回答,径直开口道,“我睡了,你走吧。”
太早熟也不见得是好事,或者让他闹一闹会更好一些,但这不是他一手灌输的吗,闹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头一回感知到或许他的教育是有问题的。
从楼上下来,父亲还在客厅里,没有睡去,见着他下来,微微站起来问道:“睡了吧。”
“睡了,您怎么还没不睡。”
老爷子讪讪不搭话,而是问道:“今晚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这孩子这样子过。“他知道了五年前白无颜那个女人做的那些事,吓到了。”顾江离也不打算瞒着。
“他怎么知道?”这两父子怎么的也有默契在,一下子便知道他说的何事,在这件事上他的意见与儿子难得一致,都没有把当年的事要告诉孩子的意思,那是他们上一辈的孽,没必要连同孩子也跟着他们一起痛苦。
“静姝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个静姝也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
母亲出事与许静姝或多或少有一些关系,所以父亲这几年对许静姝颇有微词,反而没有以往那么亲了。
“怪不得她,如果不是白无颜那个女人从中作梗,我相信静姝也不会这么不小心说漏了嘴。”
听闻他的话,老爷子不吭声了,好一会才又道:“静姝这些年在你身上耗了不少时间,女人有几个五年能蹉跎,劝劝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爸……”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如今这番境地,她再嫁入顾家也不合适,你想想看,假如她真的再嫁入顾家,届时不单是我们顾家,还有她,都免不了别人说闲话,你说我顽固不化也好,顾家的脸面啊,再也丢不得了。你好好想想。”说完这一番话,拄着拐杖上楼去了。
老爷子走后,顾江离在原地站了许久,将父亲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是,他也知道,如果他跟许静姝结婚,必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他能承受,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承受,不单是顾家,连同许静姝必定会卷入风暴中心。
接下来的时间,他想到了许静姝,五年前,环宇千疮百孔,那会他刚接手,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客户,一心想着将环宇起死回生,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许静姝与他一道,一道同心同力,一忙就是好几年,这样一来,儿女私情反而放下了。
所以五年过去了,他跟许静姝的关系哪都挨不着哪,反而尴尬了。
父亲说得对,女人能有几个五年能蹉跎,或许他应该给她一个交待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