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王侍郎的脸色大变,一直低着头的宋璐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她就暗暗地庆幸——幸而自己在赶来的路上选择了向宋柔示好。
若是在放在回门前的自己,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只是回门那一天,真真切切让她有了个教训,她的阿父和阿母是她的后盾不错,但是她们不是万能的,她们如今还在世就已经帮衬不了自己了,如若他们百年后归去,只留自己独自在世间,那自己没有自保能力岂不是会被人踩在脚下?
宛如上一世,苏子卿将她随随意意拎出来,丢进大牢了,那无尽的黑暗,不见天日的恐惧,她一辈子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所以在来酒肆的这条路上,她经过了很长的思想斗争。
从一开始抓住机会的喜悦,到后面开始冷静下来权衡利弊。
最终她得出来一个结论:霍霜绝不是宋柔的对手。
与霍霜为谋,那就是给霍霜陪葬的。
且不说宋柔背后的苏子卿,苏子卿背后的太子、南阳王两股势力。
就单单一个宋柔,十个霍霜也不够她玩的。
这阴险狡诈的宋柔,一直在激怒霍霜,然后等到有人旁听有人主事之后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应付——三言两语就将此案的漏洞精准地找到了。
宋璐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阿母说过的话。
“璐璐,希望经此一事,你能有个教训,三思而行,谨言慎行。”
“你做一件事之前,不先去想一想后果吗?”
“宋柔都知道韬光养晦,蛰伏许久,时机成熟,一鸣惊人,你为何沉不住气?”
“你这些手段都是明面儿上的,要做明面的,就要做得干净彻底,要做暗地里的,就有所准备再出击。”
如今看着脸色煞白的霍霜,宋璐庆幸自己没蹚这趟浑水之余,又有些心惊,宋柔心思细腻,城府极深,遇事沉着,冷静自持。
这都是她所欠缺的。
“强词夺理,都是强词夺理!”霍霜有些崩溃,她处心积虑等待一个时机,好不容易出了手,却连宋柔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伤到。
“你们都在徇私枉法!这么大的证据摆在这里,你们却视而不见,你们偏袒宋柔!王侍郎——”
她的声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有些破音,“这里躺着的人,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女儿啊!她若是在九泉之下,得知你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她如何能走得安心!”
沈重满意地将桌上的卤菜一扫而空,十分惬意地打了个嗝,然后掏出帕子一面擦手一面悠悠地说道:“侧妃,此事已经明了,没有人目睹苏家少夫人对王姑娘下手,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是苏家少夫人下了毒,那此事就已经可以说明,与苏家少夫人无关了。”
他吃了宋柔的卤菜,心里盘算着下次还想来吃一次,不免又为宋柔多说了两句话,“听本官一句劝,莫要再往苏家少夫人身上泼脏水了,给你们彼此一点体面。本官看在定王殿下的份儿上,可以将你方才说过的所有话,当做是一场误会。”
“而王姑娘的死——”沈重眨了眨眼,看向王侍郎,“大人觉得还有必要深究吗?”
一瞬间,王侍郎好像老了几十岁不止。
整个人看起来颓靡而又苍凉。
宋柔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悯,王珍是可恶,但是罪不至死。
凭什么霍霜可以借着定王侧妃的名分,就可以在贵女里头挑一个人去做冤死鬼,然后栽赃嫁祸给另一个人。
栽赃嫁祸给了另一个人不成功,她还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让失去亲人的人,留在世上痛苦、追忆。
她盯着王侍郎嗫嚅的嘴唇,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王侍郎是绝不会因为王珍得罪偌大的定王府的。
定王虽然地位不如南阳王,到底他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
为了一个死去的女儿,搭上全家上下百余人口的性命去求一个可能求不到的公道。
他自然不会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