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平走出藏书楼，才意识到阳光猛烈，夏风吹拂着竹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他放缓脚步，忐忑着转了几弯，发现吴英男正坐在梧桐树荫下，身前是一道浅溪，几尾锦鲤攒动着，久久不散去。

见四下无人，陆安平深吸口气，静静凑上前：“吴姑娘！”

“......”吴英男抬起头，脸上闪过几分讶异、几分欢喜，最终凝结成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知陆安平身具修行、又有排教相助，洞庭湖上应该无恙；却没想到在翠微书院，父亲曾经就读的地方，再度遇上。

“唔，那天夜里被卖鱼的柳迟救下，乘竹排来到这里！”陆安平挠挠头，“客船没事就好！”

“说到这——”吴英男站起身，水汪汪的双眸凝着，行了一礼：“陆公子舍身救命之恩，我们父女俩没齿不忘！”

“不必多礼，”陆安平未免尴尬，忙转移开话题，“吴姑娘怎会来书院中？”

“原是陪爹爹前来，探望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故而在此等候！”

吴英男面孔闪过一丝愁容，这些天来，爹爹精神萎靡、汤药调理也不见好；本是需静养的病症，却执意离开林府，说看望那位姓袁的师长。

陆安平心照不宣，并没有问及吴肃的病症，更不好问及她当下生活，只得将目光转过。

“陆公子在翠微书院做些什么？”吴英男好奇地道，先前在客船上少年并没提过。

“我在书院中......”陆安平苦笑了声，他也没想到遇上金须奴、甚至被作为魔教神君培养，略顿了顿；“读书明理，也修些粗浅的道法！”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吴英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紫玉笛看来也更加温润。

难道？

他眉头略凝起一丝疑惑，旋即见吴英男贝齿轻启，笑道：“记得先前在客船上，你问我是否修行机缘？那时还说大兴善寺的和尚很是看好......”

有如薄冰破开，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陆安平也跟着笑了声：“你还说不愿去做比丘尼；是不是应龙宫那边要收下你？”

“嗯，外公亲自传授，还会准备洗髓汤奠基！”

“那真是可喜可贺，”他经历过初入门径的欣喜，衷心为眼前吴姑娘感到高兴，“那日黄昏见你吹奏水龙吟，引得鲈鱼环舞，就知道姑娘你天赋异禀了！”

“还差得远呢！”吴英男轻嗔一声，随即坚定道，“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长安到沅郡，一路几千里，我们父女也坚持下来......”

“相信姑娘，一定有所成就！”陆安平认真说道。

......

......

“阴叔，那女子有什么不同？”

透过斋堂的雕花木窗，张灵潇打了个哈欠，伸手指指梧桐树下，随意说道。

“那女子精气神完备，简直如浑金璞玉一般，具有超乎上品的修道资质！”声音带着几分遗憾，却不见人影，“比天师六大亲传弟子也不弱......”

似乎意识到什么，这声音变得黯淡，没有说完便停下。

“早适应啦！”

张灵潇摆了摆手，抄过那卷经义，满不在乎地道：“天下谁能想到？方外世俗无人不知的龙虎山张家，第十二代传人天生窍穴闭塞，竟然无法修行！”

“少爷切莫如此！”阴叔的声音有些心疼，他觉察出少爷玩世不恭背后的心酸，缓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打住！”

张灵潇呛了声，“我也没想接天师的位子，腾云境真人便有三甲寿命，晖阳境享受三百年，乾元境便有五六百年！”

“让我爹、还有天师洞那些潜修的祖宗们操心去吧；少爷我就这么潇洒活个几十年挺好！”

他转过头，语气黯然道，“时机差不多的时候，给张家留个后，但愿不要像我榆木圪塔的体质！”

“阴叔！”

张灵潇咧嘴笑了声，“就说这小子在犯相思病吧，八成就是这姑娘，你看他窘迫的样子——唔，像极了少爷当年！”

阴叔没有说话，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从外围看，藏书楼如何？”

他瞥了几眼感觉无趣，便转了话题。

“剑意纵横，不见其他，气势几乎直追天师剑！”

“天师剑？”

张灵潇嘟囔了声，走出房间，瞥了眼七层高的藏书楼，沉吟道：“你看到的是剑意，少爷我看到的是无尽的藏书！”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