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物事悬在天师身前，左侧是一只鼓囊囊的灰色皮囊，右侧却是一枚通体雪白的狭长符箓，正中勾勒着一道九曲绵延的黑水，氤氲着幽光。

“这是魔教玄冥宗的北冥玄水符！”

张伯符瞥了眼上空，似乎不以为意，旋即转向身侧，解释同时，语调又有几分责问。

“这皮囊，是三苗之物……”

没等张灵潇回话，张伯符接着道，目光却悄然转向陆安平，瞳孔中透着一股修道人中少见的凶厉杀意。

事已至此，陆安平抱歉地望了眼张公子、莲盖颓败的鬼心莲，微不可见地耸了耸肩。

“血煞二老在哪？乔玄在哪？”

声音几乎盖住雷霆，任谁也不会想到，凡俗眼中的神仙羽流、龙虎山正一天师也会如此失态。

张灵潇低下头，他知晓祖父于一百三十年前苍莽山灭魔之战毁了道基，正是三宗之血煞宗所为；

而眼前这拘谨而神秘的朋友，竟然是魔君继承人……

血煞二老？

陆安平一愣，想起金须奴之前所说，便明白过来；至于乔玄，只怕正被蜀山派商无缺追着，还有……东海那位铜鼓道人。

“吱吱吱…吱吱......”

他摇了摇头，而断断续续的叫声响起，只见五阴袋鼓囊囊的，正是重伤的金须奴发出。

“咦？”

张灵潇疑出声，天师则闪过一抹暗色，并没有耐心，一柄晶莹无暇的玉尺旋即飞出。

伴随玉尺放出，淡青宝光骤然涌现，不停流传，将三人包裹在内。

“诸天玄尺！”

陆安平明白过来，先前天师破开五阴袋中的神魂烙印，他已有感应。

眼下天师祭出诸天玄尺，是要将五阴袋中金须奴斩杀。

“乔玄在极北冰原，血煞二老不知！”

他抢声道，却见诸天玄尺尺端一抖，竟朝自己定来，青光透体而过，便觉眼前一黑。

风声呼啸，隐约裹着雷鸣，将断断续续的人声覆盖…….

身体仿佛如麻袋，不停地灌着风，自然也肿胀起来；五脏六腑也似割裂，刺痛不停地涌上。

蓦地，骨节噼里啪啦作响，原本肿大的身体竟有收缩起来，肺腑脏器挤作一团，心房太阳真火则滚动不停，倒带来些许安抚。

“噫！”

识海中泛起丝丝暖意，继而一声叹息响彻内宇，仿佛跨越无尽时空，正是陆安平先前经历的那般。

可没等他凝神，那声音转瞬消失，只留下一丝悠长的余韵，在光明大作的金乌扶桑图中，显得格外神秘。

而他，又陷入黑暗。

……

……

“爹！”

半空中，张灵潇望着头顶青光上空的黑云，脱口道：“你要……将他怎样？”

诸天玄尺为天师四宝之一，为祖师张竞陵赋予无数妙用——调转空间、出入有无、衍设阵法，造化无穷……

即便他不通道法，也看得出少年在诸天玄尺下的挣扎。

然而，道魔终究不两立，祖父也因魔教毁去道基，即便陆安平帮助自己，也很难劝固执的父亲改变心意。

“魔教之人，死有余辜！”

天师冷哼了声，一边说着，一边扬手收起北冥玄水符，目光落在五阴袋上，却终究略顿片刻。

“待返回龙虎山，教你不得出山门半步！”

张伯符收取五阴袋，旋即祭出一方拳头大的八角玉印，通体鎏金，左青右白，呈龙盘虎踞之象，正是龙虎宝印。

甫一放出，龙吟虎啸声顿生升起，连鬼心莲也轻微翕动着，张灵潇见状，心中既喜又惊。

喜的是，鬼心莲尚有反应，这意味着阴叔一丝残魂未消；惊的是，不知父亲祭出龙虎宝印做甚？

难道是……

想起宝印中封的一龙一虎两道精魂，他猛然意识到了。

“正是搜魂通幽之术！”

张伯符声音冷漠，旋即又弱了几分，喃喃自语道，“你也不是没有慧根，怎么……”

张灵潇默然，自己无法修行或许导致传承断绝，这向来是父亲心中隐忧……

父亲这番真情流露短暂，却令他避无可避。

“待斗过那三派再说！”

天师又恢复了威严，随即一打诸天玄尺，青光裹着三人，转瞬便闪过，倒让那道冲天而降的雷霆扑了个空。

雨声绵长，淅淅沥沥的，打湿了江畔行人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