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明月颤巍巍望了眼,很快转过身。
“是长生天要拿的那人!”
“父汗……”
篝火映着他凝重的面色,声音也变得悲怆。
祭司们同样凝重地站着,任海东青盘旋着、口中发出尖锐的鸣叫,这令柔然部众越发惶恐。
“父汗!”
见父亲出神,明月上前一步。
斛律金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当他欲开口发号施令时,海陵部的完颜崇冷不丁地站了出来。
“大汗,有要事禀告!”
“……”
完颜崇曾拜在东海道派门下,见多识广,无论斛律金还是明月,并没有拦他。
简短的几句话,连四大祭司也错愕不已。
“当真?”
“是那什么魔教?”
“……”
祭司们议论着,明月既惊恐又好奇。
那日越阴山刺杀,偏偏出师不利,多亏长生天显化才逃出生天,那时他便对那人好奇…….
谁曾想是中土魔教之人,此刻又来?
这修为!
他深吸口气,冲默默观望的木骨闾叔叔示意了下,便执原始巫杖向前。
斛律金也在点名之列,故而走在儿子身前。经过连日的变故,这位柔然可汗也苍老三分,眼中虎狼之气锐减。
祭司们运起各色法器,甚至跳起通灵的舞蹈,向许久不回音讯的长生天祷告。
另一边,可汗随身的勇士张起弓,黑曜石锻造的箭头瞄准了前方。
“愚昧呐…”
水镜真人的叹息声中,陆安平降下城头,融入旷野中。
那一瞬,嗖嗖的箭矢、混杂着叮叮当当各色法器,纷纷掠过夜幕;然而没等近身,便被陆安平一道青光化为齑粉。
他没有理远处的柔然众人,径直闪现至明月身前,干脆道:“长生天是虚妄的神只,是装神弄鬼的道门真仙!”
水镜真人紧接着,一边打量一边叹息着:“都说柔然如虎似狼,此刻也如丧家犬似的,还白白造下杀业……”
斛律金闻言变色,却架不住对方声势,此刻颇显唯唯诺诺,只得转向儿子。
明月停顿了下——这不仅是因那句狂言,他需平复情绪,以面对这位天神下凡似的年轻人、以及老道。
“你…为何这样说?”
他强忍住心头不悦。长生天是草原上每一个人衷心信仰的神只,若是旁时听到这般亵渎,他早就杀上去了。
“因为我见过,更杀过他无数分身!”
陆安平死死等着眼前两人,“你们无论怎样走,也逃不脱冰原,攻城略地毫无意义……”
“世间大劫,谁也免不了…”水镜真人附和着,像是在看一群迷途的羔羊。
这番话令明月心神荡漾。
是啊!无论往南走了多远,冰原一直紧紧跟着,而且在永夜降临后,长生天没有半点回应。
此刻的柔然大喊斛律金,拧着眉头,怔怔地说不出话。
“信或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不等两人回答,陆安平再次开口:“如今哪里粮食都不足,打下长安只是多添伤亡罢了!”
对方气息慑人,那几乎是不属于人间的威严,明月不禁暗允,他何尝不知永夜降临后的窘境?
“你又如何?”陆安平见状,又转向柔然可汗。
“......”斛律金抬起头,神情颇有股义正辞严的味道,“除非长生天显化——”
“那也不难!”
陆安平凌空虚点三记,天幕顿时起了片灰云,电光中衍生变化,时而为鹤、时而为马,正是云中君驭大块于无形的手段。
“很熟悉不是?”
他瞥了眼明月与斛律金,这回也不忘那些跃跃欲试的柔然祭司,声调继而转向威严:“若是我施法而不露面呢?”
话音刚落,原本扑腾乱窜的海东青安分下来,旋即垂起羽翼,落在他身前。
“冥冥中天赐,多半是谎言罢了......”
“我见过被授予仙器的,道门至宝的,但最终都没落什么好下场?”
明月很自然想到那位失踪的皇帝,脸色也愈发阴沉:难道长生天真是某种道门仙人所化神只?
“完颜崇!”
这时,陆安平注意到欲偷偷溜走的颜崇,忙打出一记玄光。
刹那间,这位东海沧溟门徒、海陵部少主便被摄住,翻滚几圈后,便化为一批灰色野狼,辩解声也化为低沉的嗷叫。
“此人别有用心...”他沉吟了声。
无论是出于真心、亦或是出于眼前的震慑,可汗斛律金咳了声:“长生天之事匪夷所思,八部三十七别部须得议论——”
“眼下,该如何度此苦厄?”
他用了佛门术语,这是盘亘在黑暗中和尚们常说的。
陆安平凝视着那双眼,半晌才道:“静待此处,方能保全一线生机!”
“先生......”
明月心神震撼,几乎完全服膺:“柔然可以不南下,只求解救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