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静谧得吓人。
大约是习惯风声与浪涛,以至于刚穿过水漾似的结界,陆安平便产生如此感觉。
接下来的感觉,是光明。
是的,光明!
人间已被永夜笼罩,而天上一片亮光。
准确来说,那是一片绯红又掺杂些明黄的色泽,很像黎明时的朝霞。
云彩也是同样色泽,溪流似地轻拂过膝下,却传出一股黏湿紧密的触感,令人联想起海里的章鱼。
“这里便是天界?”
尽管心有准备,天界的景象还是令他意外。
“呼!”
水镜真人重重喘息了声,急促道:“感受到了吗?”
陆安平尝试卸下几分符图之力,很快明白真人所说的意思。
空气中并无半点仙气、甚至灵气……
不仅如此,绯红色的流云中反倒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水蛭似地汲取着他身上的仙灵之力。
与此同时,掌心道标变得愈发灼人,并不停闪烁。
“是九天结界!”
刹那间,旧有的认识变得无比真切起来。
汲取仙人修为、束缚仙人自有,正是借九天结界实现;而掌心三色道标,更接近于某种烙印,以至能令结界生出感应。
“不错,结界本是道祖为御外魔,却成了束缚仙人、汲取灵气的工具!”
水镜真人叹息了声,又指了指前方:
“此处还只是最末的太霄天,越往上结界便越强,当年贫道最后一次登天,也只敢到这太霄…….”
正说着,脚下流云忽然打了个卷,反方向流动起来。
同样绯红掺杂明黄的色泽,同样一股黏湿的吸力,陆安平不敢怠慢,忙运足始青变化图之力。
“我看云中君一时片刻不会现身了!”水镜真人微微皱眉。
“索性我们直入九天……”
陆安平小心压低声音,唯恐被九天结界听了去。
“你得了玉京金甲符图,正好炼就造化天宫,可作为一大帮力!”
“正有此意…”
他感应着天宫的位置,但隐隐约约的,极不真切,不得不打消速取的想法。
有水镜真人在,也算轻车熟路,只是太霄天太过单调,除偶尔几件残缺的仙剑、碎玉外,视野中只有流云。
半刻钟后,陆安平运足符图,携着水镜真人又升一层。
九重天之间并非如此泾渭分明,他只感到一瞬紧缚感,便至紫霄。
这里与太霄相近,只是光亮不同、云霞的色泽也相异,某种淡紫色光晕将太霄盈满,上下四方俱是如此。
“下三天大同小异,以贫道巅峰修为,也只到过六重天的丹霄!”
听到水镜真人话语,陆安平估摸了瞬,径直跃过琅霄,升到第四重天界。
只是一入玉霄,真人面孔愈显沧桑、呼吸也有些吃力,他忙以始青造化图之力护持。
“贫道还撑得住,撑得住!”真人道。
玉霄与下三天不同,开始出现隐约空灵的声音,好像女仙在寒宫中歌唱。
色泽也驳杂些,呈现出一股微漾的炫彩,那流动的云也愈显条理,像是江南地区织就的锦煅。
“那日昆仑显化的景象,果然是假的,一入这玉霄,贫道全然断定了!”
水镜真人开始低声解释,“这歌声我也曾听过,原是旧时广寒宫玉女遗声,可惜早殁了……”
从真人神色,陆安平不难猜出,这位广寒玉女乃是被结界抽干修为而死。
哗啦!
蓦地,脚底传来声碎响,清脆而绵长,不断在玉霄回荡。
他低下头,只见脚底几只金镯锈迹斑斑地躺着,还有不少或青铜、或玉质的法宝,质地纯粹,却不能重现原来仙兵的品阶了。
“九天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水镜真人大咧咧地踩上去,口中却叹道:
“正一祖师能逃下去贫道倒不意外,那宁封子修为不高,竟也能逃下界去?
甚至卷走了轩辕剑、莲鹤方壶这等宝物!”
“宁封子前辈的确好机缘…”
陆安平应了声,视线从下方残破仙兵挪开,望向远处。
神识接近无用,他所依仗的,正是通微灵化图穷尽变化之妙;更有一道玉京金甲符图,感应着造化天宫的下落。
可惜耳畔歌声阵阵,脚下流云如瀑,任如何搜寻,既不见天宫、也不见云中君。
陆安平不免着急,故而以轩辕剑挑破珐琅似的流云,接连穿过两重天。
嗡——
耳畔似有群蜂熊熊,极短的一瞬,无论是他、还是水镜真人,都感应到结界摄人的威压。
所幸有符图护体,两人有惊无险地落入碧霄。
碧霄属第七重天,也是上三天最底下一重,景致与下方六天迥乎不同。
上空碧蒙蒙的,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如早春时渭河畔的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