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南皱眉反驳,“如不是我有一次碰巧看,我不会知道。旁人觉得母亲行事刚肃,可谁又知道她的不容易?她怕我们担忧,便是生病了是偷偷看,谁想……”
屋中因为他的话再一次变得沉默。
半晌,兰因方才开口,“您打算怎么做?”
这一次,王观南迟迟未曾说话,直屋中几盏灯火连跳了几下,他才哑嗓音开口,“我打算交给大哥处理。”
纵使他心中再是怨恼,不想就这样破坏王家原本的安宁。
何况——
对待吴氏,他心中是有感激的。
他是王家老幺,跟大哥相差二十岁,比成则不过大了几岁,他刚出生会,父亲身体越来越差,母亲一个人又要照顾父亲,又要打理王家的生以及应付王家些不怀好的旁支,可以说他是被吴氏带大的。
长嫂如母。
对他而言,吴氏不仅是他的嫂嫂,亦是他半个母亲。
如今日犯事的是二嫂或是三嫂,或许王观南心中不会如此纠结,偏偏是大嫂……
他无法想象这事若被其他人知晓会怎么样。
兰因没反对。
她对大舅母的感情或者没有小舅舅深,但她幼时住在王家的时候没少受大舅母的照拂,就连她这一身礼仪是大舅母出资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出来的,她还记得小时候大舅母经常会牵她的手和她说,“因因是侯府千金,不管怎么样,礼仪是不能废的。”
外祖母给了她庇佑的场所和永远温暖的怀抱,而大舅母却教会她如何在这个世道生存。
“您安排吧。”她说。
事情败『露』,无是何结,至少外祖母不会再像前世样无缘无故早逝了。
她起身,“我先回去了。”
便是权把这事交付给王观南他处置了。
王观南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兰因便又与他行了一礼,方才告辞,石朝还守在外面,看她出来,拱手一礼后说道:“属下给您喊个丫鬟。”
“不用了。”兰因拒绝了,“就几步路,路上有灯,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态度坚决,石朝不好多说什么,便目送她离开。
可离开王观南院的兰因却没有立刻回去,她怕这个时候回去,外祖母会察出端倪,索『性』一个人漫无目的走,这个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可这条路偏僻,并无多少人,突然,兰因察觉有人朝她走来。
止步看去,是赵非池。
他提灯笼沉默替她照前路。
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这个沉默少言又俊美万分的少年少了几分成见,这会看他,她止步与人说道:“怎么不在屋中歇息?”
赵非池看她说,“您身边无人。”
答非所问,兰因却一下听懂了他的,她笑说,“不用,我自己随便走走,你回去歇息吧。”
赵非池不语,依旧沉默守在她的身边。
兰因无奈,知道他『性』执拗,没再说什么,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她心里的点难受竟慢慢消淡了,她没再赶人,边走边说,“阿池,你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见他神『色』微变,以为他是不想说,兰因又说,“如你不想说就……”还未说完便听他已哑嗓音开口,“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很粗陋的一句话,兰因却从他的语气里感受他的想念和渴望。
她看他,“你想他们了吗?”
赵非池提灯笼的手用力握,这一次,他沉默了更久才说,“我每时每刻在想他们。”
身边这个少年总能让兰因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她忽然很想伸手拍一拍他的头,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边走边说,“我的爹娘,如没有一年的事,在我眼中,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赵非池在王家待了这么一些时日,该知道的知道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她是长兴侯的女儿,知道她幼时经历的事,他抬头,看月下兰因恬静的侧脸,忽然问,“你恨他们吗?”
“自然是恨过的。”兰因笑说,而后似感慨一般说道,“小时候总觉得会把这份恨一直持续死前,可长大后便会发现这世上许多事没什么大不了。”
她能感觉出身边这个少年心中有许多秘密。
这些秘密让他过于老成。
不清楚是什么秘密,但兰因还是垂下眼帘和赵非池说道:“无发生什么事,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重要。”
看她双清亮温柔的杏眼,赵非池眼眸微闪,正欲说话,前方却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因因。”然后他便看身边这个一向对什么事从容万分的女忽然变了脸。
这道音——
兰因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僵住了,她不敢置信扭过头,神『色』怔怔朝前方看去,待瞧见不远处站在桂树下挺拔如松的青『色』身影,见他笑『吟』『吟』望她,眸光清亮,眉目温柔。兰因最开始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他又笑喊了一,她终于回过神来,她想没想,就像一道风朝不远处站在月下的温润男跑去。
凌厉的秋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她奔赴的归处从始至终有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