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西行,吃干粮饮溪水,偶尔还能打到野味改善一下伙食。他们也没有亏待唐心,一路给她吃饱喝足。老三和唐心共乘一骑,唐心有意无意和他唠着家常,渐渐地竟熟识了。越往西人烟越稀少,大片的丘陵原始荒凉。夜间还能听到狼群的嚎叫,黑暗中绿莹莹的眼睛盯得人头皮发麻,这时他们总把篝火燃得旺旺的,直到天明。
漳州乱成了一团。当天唐心没回来王诩就预感到事情不妙,用暗线联络到卢小默。小默一查,护送唐心的人和马车都杳无踪迹,他心急如焚,周身却如进了冰窖。他动用自己的人全城暗查。他多想让父王关闭城门全城严查,却知这行不通。父王和齐国公是死对头,若他知道唐心在漳州,一定会找到唐心把她做筹码挟持齐国公的,这不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小默在城内,王诩在城外把他和徐大人带来的人分散,到城外四周查访线索。
王诩的红眼睛更加骇人了。他古铜色的方正脸庞阴得像雷雨天的乌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电闪雷鸣。平时和他搂肩搭背,嬉皮笑脸的下属此刻见了他也规规矩矩,站在一丈之外听他调遣。
他喜欢师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他从不奢求要占有,只要能听见她唤他师兄,时常见到她就好。即便以后她成了家,他也会跟她住在同一个地方,远远地看看她。他敬重大师兄,可是不羡慕他,因为大师兄一年难得有时间在庄子上,而他可以天天和师妹在一起。他觉得做个平凡的人也挺好,因为平凡就不必去背负责任和义务,这样他就有许多时间和师妹在一起。可自从去年出了庄,他这平凡的小小愿望也不能实现了,第一次师妹在他眼皮子底下跌入山崖,这一次师妹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了!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无能,内心深深的挫败感和自责让他胸中有被灼烧一般的痛,也让他重新看待平凡——平凡的另一面也意味着弱小和无力。如果他足够强大,拥有实力和权力就可以保护好师妹,哪能让她遇险呢!此刻,他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奋发念头。
卢小默焦急惊慌地出现在小院中时,迎面就被王诩揍了一拳,瞬时他白净帅气的脸庞上就出现了一团乌青。
“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你明知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虎穴,你还如此大意!一辆车,两个人,你居然敢!”王诩的一腔怒火首先发在了卢小默身上。他可以容忍师妹身边有爱慕者,却不能容忍这些人对她的忽视。卢小默的行为就是严重的忽视!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心。他就像那护花的使者,精心守护着那株幽兰,待它长成,含苞待放时,他不介意大家闻香而来,却不允许别人对它亵渎,伤害半分。
卢小默忍痛既不还手也不分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天他是想送唐心回来的,可是顾及到母亲,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忤逆过母亲,母亲对他也是极尽温柔和呵护,可是母亲为什么见了唐心——这个除她之外他最重视的女人,却言语古怪尖酸,他憋着一肚子的疑惑、愠怒,一刻都等不及想和母亲谈谈。这一谈却把唐心给谈丢了,他是多么傻!这一天一夜他不眠不休,心上时时刻刻如针扎般的难受。王诩若揍他一顿,他还好受些。
听见响动的徐子詹出来了。他看见儿子脸上的那一团乌青和渐渐肿大的脸颊,既心疼又无奈。唐心失踪了,这可不是件小事。他收到的情报齐昉在南方捷报连连,无往不利。各大小郡县许多是自动投靠的,足见民心所向。现在他们气焰正旺,而对方拿住了唐心,这是一颗最有用的棋子。唐士玄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追求都与众不同,想让他为了大义、权势、富贵而灭亲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唐士玄一撒手,齐国公这驾八匹马的战车马上就会失去四匹马!一个唐心抵得上几十万大军啊!小默可真不该为了私情而犯这样的错误!转念一想,徐子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是他的种——自然也和他一样多情,感情战胜理智也就不足为奇了。怪只怪自己看出了端倪而没有给小默敲警钟。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责怪对方了,现在可不是打架解气的时候,赶快想办法找到线索才是正事。”
王诩鼓着牛眼,咬着腮帮,从鼻孔气哼哼喷出一股气,一甩手转身进屋去了,衣服袍袖被他这么一挥,咧咧直响,就像疾风掠过旌幡。
卢小默顶着半边红肿的脸,低头也进了屋。的确,他是来找大家想办法的,可不是来为自己辩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