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堂,冷眼瞧着似乎也只有他们两人,言书扫了一眼四周道:“皇上这是明知故问吗?”
语气疏冷,再没了往日的亲密。
谢韵倒不意外,只是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下,道:“我虽长你几岁,可你我也算得上是自小一处长大,你对我虽不是时时恭敬,可也多少是踩在线上的调侃,从没有这样袒露过真实的不满。看来,这回倒像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原来在这位皇帝眼里,自己所有的情绪,到了顶点也只不过是生气罢了。
打一巴掌,给个红枣,就能哄好的那种生气。
言书失笑,道:“青文,你我相识多年,很多事原不必绕这样大的圈子,搞得彼此不愉快,也伤和气。你是皇上,我是百姓,按理来说,总是你坐着我站着,你说着我听着。有什么事儿,但凡你吩咐,我总是会去做的。跟着你这些年,虽不敢说十分功劳,可也有苦劳在里头。若我有什么不到的,你直说便是,何必要搞这些小动作,反倒损了你皇帝的威仪。”
一番话说的激烈且不客气,竟是要扯破脸的节奏,绕是谢韵早有心里准备,到了这会儿也少不得多看言书两眼,仿佛要反复确认这话中的心意。
第一次,言书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坦然的对望进了谢韵的眼里,一字一句道:“你是皇上,若要什么直说便是,非要学那些人做这些手段,自太傅走了后,但凡看你行事,竟是半点都没了经纬。我从前不明白,为何向安要处处掣肘你,如今倒是一清二楚了。”
所谓字字诛心也不过如是,言书像是气疯了,竟是一字一句的往人心上扎。
可也不知为何,谢韵却不生气,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他,道:“玉璃。这是宫中,便是你心内有结,也要注意言辞。否则,便是我有心偏袒,怕也保你不住。”
语气无奈,听着倒是无辜。
纵使他贵为皇上,万人之上,却也有不能左右的事情,不说做决定了,便是想护着谁也是妄想。
这样的坦诚,若是放在往日,兴许言书就动摇了,可如今,似乎在不能了。
僵在面上的寒意不知不觉间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脱力的无奈感。
“青文,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大可不必。你的这些话原也不用对我说,我也不必劳你心力来保我。”他低了头,去看地上那平直单调的纹路道:“说吧,凌战在何处?或者说,要怎么做,我才能换回他。”
诸事皆可交易,那是祖父言裴在世时,言传身教给言书的,如今谢韵手上握着凌战,除却交易外,他倒不觉得皇上是真想把舞阳如何。
只是,谢韵似乎并不这样想,或者说,他不觉得,这笔所谓交易,该是言书来和自己做,毕竟,这些年来,他总是和自己站在一处的。
如今陡然成了两面,难免叫人觉着不愉快,如果说他一开始还想和煦的开始这段对话,如今也转了性子,很有几分对不服管教的下属的不悦一般,冷了语调道:“玉璃,我不喜欢你这样同我说话。”
“是吗?”言书道:“那不知皇上觉得,我该用何种样子跟你说话?”
“君是君臣是臣。这样的道理,言琮就从没有好好教导过你吗?”谢韵道:“还是你觉得,仗着自己的血脉,真的可以在这边跟我充叔叔的款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