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抬眼,正瞧进那一双眼里,是要藏不藏的野心,不折手断的企图,以及唯我独尊的狂傲。
压迫感,侵略性,似乎是一种刻意释放的危险信号。
这个人七宝阁曾认真调查过,言书也算有所了解,只是不想今日一照面,倒是比传言和秘闻更加声色张扬些。
更远处,是御道尽头俯瞰众生的丹陛,一张九龙盘旋的座位孤零零的落在那上头。
据传性格温顺,与世无争的祁国皇帝察察儿佐渡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
孤家寡人,若说这字眼儿落在别的皇帝头上是遗世独立,无人敢出其右的霸气,那落在这小皇帝头上大约就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了。
孤零零的……
大典照例是热闹的,普天同庆的欢愉,红色花海,金色雪浪,喜乐直上九重天。
皇家的喜宴也不过就是三拜九叩的成亲罢了,照着流程走过一遭后,连带着日头都落了西山,夜幕下,花光流彩的晚宴才是真正交锋的时刻。
应酬交际原是正使的职责,言书才入京都时已经冒头过,眼下也不宜太过惹眼,只老实的所在使者团里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卢耿毅一推三就的和那些祁国的文臣含笑带情的唇枪舌剑。
仿佛是那温柔刀,一不留神,就刀刀要人命。
好在,到底是喜宴,哪怕之前两国交战,血流成河,可眼下也不敢多触这逆鳞,生怕一个把控不好就将这和亲重又逼回了战场上头。
几个月的熬煎,苦的也不只是那些个死去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这些个舌灿若连的使臣,到底也不敢明刀明枪的叫嚣,只能点到即止的商讨。
言书坐在后头,垂了眉眼很是乖巧。
席间歌舞不绝,大鼎配着器乐格外恢宏。
“哎,你瞧,这是什么?”
入席之后,元夕照例跟在言书身侧。
如今宛芳不在,他自觉要担负起随从和婢女两重身份,开宴至今倒也老实,伺候言书茶水。
直到百来个个祁国仆从抬了一样什么物件儿上来,神神秘秘的用红布遮掩着,倒不知是个什么,只知道极大,才刚几十人群舞的会客大堂尚不觉得拥挤,如今被这东西一占,倒是意外的有些不宽敞了。
言书心有所感,却也不大认定,只侧了头去看元夕,道:“你素来五感敏锐,有没有觉着有些什么异样?”
“异样?”元夕皱眉,半晌努力嗅了嗅,才道:“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就是莫名多了些水汽。”
话虽如此,倒也不大一定,大殿之上本来就满是果汁酒水,这所谓水汽轻微的紧,显然这堆砌上来的只是带了一星半点的水渍罢了。
“哦。”元夕又嗅了嗅,补充道:“还有一点点甜味儿,这边瓜果点心太多,我闻着也只是个大概,虽有异常,却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