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段千奇百怪,却又万变不离其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控制再控制。
对于言书,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放过心,离得近了怕,离得远了又防,竟是没有片刻能真心放下这间隔。
认识二十年,到了却是这么个结局,实在是叫人唏嘘。
好在,言书这人在这样的事情上,竟是难得的豁达,纤细的神经在这块倒似麻木了一般。
他是如此,可跟在身边的人难免又些不平,元夕道:“这皇帝倒也是个奇人,一边驱策这别人为他出生入死,一边又这样下死力的盯着,吃力不讨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我听你们这儿似乎有这么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才是帝王之道嘛,若都是跟他一样,可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在元夕眼里,但凡用人可不就该像言书这样,譬如对自己,将自己所思所想明晃晃的摆到台面上,然后提了条件,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多简单省事。
言书看他这样,不由笑道:“我知你在想什么,可是你别忘了,我用你之前可也是下了狠手的,你且想着点自己脖颈上的花吧,亏你还能觉得我心胸宽阔,用人不疑。”
元夕道:“你不用拿这话压我,左右我心里都明白的。再说了,就算你心胸狭隘,没资格说他,我却是宽广的很,你看,我说要跟着你,就真的这么坦坦荡荡的跟了你。可不好?像你们似的,算计来算计去,累都快累死了,有什么意思。”
话说的直白,理却是这么个理,言书笑道:“所以啊,很多时候我都是羡慕你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如何便如何。自在逍遥,又坦坦荡荡。”
元夕道:“我只当你是夸我了,这些话我全收了。我只是疑惑,那么一群人,既然杀不得,你又把他们关起来做什么,难不成等我们回去了,他们就能老实了?不告密了?难道你将暮雨和秦叔留在那儿是打着什么旁的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言书道:“你也说了,这群人打不得骂不得的,又不比那些死士任人折腾,可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左不过就是暂时没心思对付他们,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这番话倒是痛快,只是不大像言书惯有的那种运筹帷幄的作风,听着虚的很。
可是元夕不在乎:“这样也好,不过初一十五的事儿,只要皇帝一日不想放过你,你与他就有随时翻脸的可能。罢了罢了,且看眼前吧。”
“是啊,且看眼前。”言书很认同,转而去看一直默然的沉香道:“之前你给我的那封信,是谁写的你可知道?”
向家主要人等的字迹他都清楚,向安的字最是苍劲,大公子向佐音偏好瘦金体,于敏之素喜簪花小楷,纤细温柔,至于那些个客卿,也没有一个的字迹是上头的模样。
可这信又是沉香送来的,信封上头向老夫人的字明晃晃的摆在上头,又是向家的印章封印,要说这信与向家无关似乎也说不过去。
“是少夫人。”沉香默默道:“太傅出事后,夫人的身子就不大好了,常常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并不管事。再加上后来大公子遇难……如今家里所有事务都由少夫人操持,她说素来知道言公子是个重情守信的,原也不用那这样的事情来交换,只是又觉得不管如何,有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所以才会在我出发的时候把这信交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罢了。或者在将来某一天还能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