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昏睡的沉香突然醒了,一双眼神采奕奕和此前木然的模样截然不同,看着倒像是换了一个魂似的。
“你醒了?”言书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往元夕那边瞧:“我们到了。”
这一处就是墨轻骑捡到向安荷包的地方。
重重花开,一生一死,那处种子倒不知是预生还是预死了。
言书将怀中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取出,递给了沉香,道:“这是你家主子出征时带在身边的荷包,这绣工原是出自向夫人之手,你久在向府,自然也是能认出来的。”
“是。”沉香吃力的从子淳背上下来,小心翼翼的站定后才伸出了双手,来接言书递出的荷包。
紫色,沉香记得向夫人曾经说过,那是紫气东来的意思,是很吉利的颜色。
祥云伴着朝阳,也是云开雾散的好意头。
还有那种子……
沉香定定的看着荷包上头嫩绿绿的芽,喃喃自语道:“太傅说过,这个花叫做风信子,是很好的花。代表的是剪短过往的重生。他走的那天告诉我,只要有这花保佑,无论战士多艰险,他都能熬过去的。可是……”
可是,他等了这么久,等的都快断气了,还是没有等到自家大人凯旋归来。
到手中的,只有这一个隐隐有着生气的荷包。
沉香低头,将荷包揣进了怀里,另取了一个黑底白字,醒目的刺着“奠”的荷包出来,解开抽绳,朝着言书递了递。
言书了然,却没有顺势接过来,只是柔声道:“你既亲自来了这儿,哪里还有我代劳的道理?论情分,论亲疏,论这件事情的意义,不管从哪儿来说,我都不能越俎代庖。”
“不是。”沉香摇头,伸出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执意道:“不是越俎代庖,这是太傅希望的。”
对沉香来说,太傅的重要性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对太傅来说,比起自己,定然更加希望由言书亲手撒下这把种子,给他的一生,或者说这一世做个完结。
他既这么说了,言书也不好再做推诿,这其中的缘由倒不是像沉香以为的那般,只是为了自己身上留着谢承和姜清歌的血。
言书知道,不管如何,向安都会希望自己能代表他们来送他这一程。
新鲜的种子落了地,言书又亲自从随身携带的壶中拘了一把水,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一同的浇灌了进去。
沉香立在一旁,眼圈红红的盯着那小小的土包出神,往事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回转。
说来也怪,在这之前,这些所谓的回忆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据他的心思,如今倒像是报复一般,铺天盖地的涌将过来,仿若钱塘江上八月十八的潮水,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警戒线,提醒着自己,那些自己一度刻意忽略的疼痛,随时都会有决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