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知道自己并不像一般孩子那样聪慧灵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他懂事以前就被自己的亲身父母遗弃在了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里,若不是太傅夜归时心血来潮打从那儿经过,被他像小猫一样微弱的哭声吸引,也许这世间根本不会有他这么个人。
为什么会叫沉香呢?他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这个名字就像所有孩子那般。
大少爷说,沉香是一味药,性温驱寒。
夫人说,沉香是一种香料,味沉而气香,是荡涤三千繁华过后的了悟与透彻。
佑呈说,沉香是一个人,劈山救母,孝感冬天。
可太傅说,沉香只是一棵树,树的花语是暗恋。
那样理智沉稳的人,偏生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缠绵的名字,说起来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风过林稍,带起几许萧条,元夕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把石子来,为着拿小土堆工整的摆了一圈,看着倒像是一队小小的护卫在替这土堆中央的种子看家护院。
沉香直直的盯着那些石子,目光不期然的露出几分困惑,似乎不但明白元夕此举的意义。
被这样纯然又期待的目光盯着,便是皮厚如元夕,也不由觉出些许不自然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诚然这是你主子,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可既然咱们一块儿到了这儿,那自然是有缘分在里头的。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虽说我们两曾经打过一架,也算不上什么要好的朋友,可男子汉大丈夫,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话扯得远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绕回来,顿了一顿后才算明白沉香好奇的点在哪儿,少不得指了指自己方才动手围上的圆圈,继续道:
“太傅如今虽不见生死,可显然是来过这儿的,这地儿左右也算一个纪念吧,如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尸身到底在何处,少不得是要立个衣冠冢,也好叫家里人的念想里头有个寄托。如今你让玉璃把种子种了下去,也算是半个衣冠冢了,按理也该立个碑才是。”
“可一来,这地儿没什么上好的素材可以做的墓碑,二来太傅身份遭人忌惮,要真弄个名字上去,大约也是片刻不得安宁的。所以我便在周遭寻了些许好看的小石子,摆在这儿,也算替你护着你的主子了。”
元夕口齿极为伶俐,这样一串子话出来,连气都不多喘一下,竟是一口到底。
沉香本就木讷,怎经得住元夕绕口令s似的一堆话。
待意图不听时,偏又被最后那句“替你护着你的主子”所打动,少不得顺藤摸瓜,吃力的将元夕那话颠来倒去的思考了好几遍,才算抓住重点。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尤其对象是元夕时,其实并不算太容易。
“不用不用。”元夕连连摆手,明确的拒绝了这小子反常的谢意。
在元夕心里,自己与这小子大约是没法成为一伙的,当初言书落在向家手里时,听说就是这个木头似的小鬼头朝着玉璃下了黑手。
连带着他新伤旧伤累到了一处,昏迷了好几日,如今肩胛骨那儿还留着明显疤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