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美丽的,在深夜的街头独自挥舞着刻着自己名字的剑,像风一样潇洒。
江湖是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至爱喋血黄沙,为报仇也只能十年面壁。
你可以凭着自己的绝顶聪明,去寻找隐藏的秘籍,练就绝世的武功。或者开山收徒,成为受人敬仰的宗师。也可以打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成为传说中的孤独剑客。
总之,即使江湖险恶,也不论行不行,步容与陆游原二人都决定要去闯上一闯、试上一试。
京城的十二月,就已经是深冬腊月了,皇宫城墙下四周空旷,遮不住的冷风就灌在人身上,真的是寒冷得很的。等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商议好日后去处之后,就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这时他们才想到自己是初来京城乍到的,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这才急着去找安顿之处。
本来德昭女皇已经赐予步容王爷之位,他们二人是应该回步王府暂住一晚的,奈何步容全家遭灭门惨案,陆游原怕回去了王府之后步容会触景伤情、难以自已,所以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步容提出的回王府的主意。
于是步容与陆游原二人无奈,只得在京城中逛了一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在城中的东南角,找到一家深夜仍未关门的客栈,叫‘大福客栈’。
‘小二,来两间上等的客房!’陆游原站在大福客栈门口就张口大喊道,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封了使者开心,还是想到明天便要与步容携手闯荡江湖兴奋,他一反往常的谦谦美君子形象,也不管是否吵到在客栈休息的其他客人。
‘有,有,有。’客栈里传来小二的答应声,只见他匆匆忙忙的跑到步容与陆游原二人面前,身体呈弯腰作揖状,‘二位客官大驾光临,快快里面请,欢迎来到大福客栈!’说罢,便急匆匆地领着他们上了楼。
‘两间客房已经准备好,上好的!二位客官先请,小的这就去给你们倒洗脸洗脚水。’
这小二操着的地道北方口音,让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差点没笑出声来,陆游原笑道,‘你这口音真怪。’
随后小二便下去打水了。
‘大哥,你我今晚暂且先去洗漱好,然后下楼喝上两杯,醉过之后再好好睡一觉,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再伤痛了。待我们明日睡到晌午时分再出发!’临进房门前,陆游原还不忘给步容做个思想工作,他知道步容性子直脑子冲,生怕步容回头有什么冲动。
‘兄弟你放心,我步容自有分寸,你陪我先醉上一夜,凡事明日再议!’步容笑道,他知道自己就这样伤痛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心中清楚,自己必须要调整过来,报仇的事一直记着,但是自己现在是剑阁与朝廷的双重使命在身,万万不能被仇恨带了去,当以大局为重。
二人说罢,各自进了客房。
陆游原一个五花大躺的样子躺在床上,有棱角的美颜上明显挂着喜悦,他心想今日被当今女皇封为江湖使者,也算是一件荣誉无上、光耀武当的大喜事了,自己离心中的报国又近了很多。从昨天到今天,将近两昼夜没有睡觉,陆游原哪还有精神喝酒,他不等小二送来热水,便直呼呼地裹着棉被睡了去。
这边房间的步容却不是陆游原那样,他放下身上的镇妖剑,直愣愣地站在窗台,外面明月当空,月光朗照大地。
此情此景,不禁又让步容黯然神伤,他的两行热泪早已滚滚而下,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巴,不让它发出声响,步容心中悲伤实难自已!他想到自己伟岸的父亲、慈祥的母亲,以及小时候在步王府之中的点点滴滴,然而在昨夜之间都已物是人非!步容困惑,杀害他全家的凶手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他在蜀山这十几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渐渐地,他又想到了今日女皇那美颜之上的无奈,想到了蜀山之上的玉灵师妹。
‘大爷,您的热水。’大约一刻钟不到,步容的客房被小二敲了门,是上来送洗脸洗脚的热水,步容的思绪被小二的阵阵敲门声中拽了出来。
‘有劳了。’步容淡淡地道了谢。眼前这个小二虽然岁数仿佛不大,但是身躯却佝偻着,仿佛是怕生的小孩,小二看出来步容的面色神伤,北方口音依旧是很重,问道,‘大爷,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郁郁寡欢!’
步容被小二这么问道,表情略显尴尬,不知道从何开口,想了想也不便开口,于是他并不理睬小二,转过身准备洗漱。可是这个小二自己倒是说了起来,他一边替步容倒水,一边说着自己的经历。他原本是北方一个大家族的小一辈,那一年家中老一辈得罪了临边北海的门派轩辕刀,在一夜之间被他们杀了个满门,当时他还小,母亲将他放在侧房的壁橱之中,方才躲过一劫,他亲眼目睹了自己一家上百口死于轩辕刀手下。小二说到这里的时候,步容已经充满了疑惑,不知道他为何在一个客栈中当小二,此时水已倒好,小二他又接着说了下去,‘那时候我才十岁,等轩辕刀的人走了之后,我才敢哭出声来,后来我晕倒在路边,正好大福客栈的掌柜路过,他用马车把我带到了京城,从那之后,我就在大福客栈做了小二,一做就是二十年。’
‘你没有想着报仇吗?’步容不禁问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天的时候还听到雷将军说起过这个北海轩辕刀,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门派,在北方那更是威名显赫的。
‘何尝没有想过,二十年来不曾有一日不想,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武功,我一个人怎么敌得过这武林大派?渐渐地,我都已经没有了报仇的心,心想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潦倒在这大福客栈之中!’语罢,这小二‘呜呜’地哭了出来,‘小的虽不会武功,但是毕竟生在大户人家,所以从你们二人刚才在门口之时,我便已经觉察到你们身上有武林人士的气息,所以才跟大爷你说了这些。’
听完小二说的这些,步容不禁心中愤恨,若是当时这个小二死了才是幸运的,也不至于他二十年来一直活在家破人亡的阴影之中。小二若不报仇,是愧对列祖列宗,日后去了地下也是无颜面对家中老小上百亡魂。若要报仇,便是一辈子背负血海深仇,这种以眼还眼的活法,是让他这种单薄的人无法抗得住的。步容又想到了自己,他比小二幸运得多,最起码他没有目睹自己的亲人被杀害,既不知道自己仇人的方向,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报仇,没有准确的目标,他比小二轻松得更多。
不知不觉地,步容已经洗好了脚,盆中的热水也渐渐凉了,小二把盆端了起来,准备出去了。
待小二到了客房门口,起身准备关门的步容这时突然问了一句,‘那假如有一天你有能力去报仇了,你会去吗?’
‘我会的,不报此仇我没理由苟活,二十年来,我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小二肯定地答道,不过又接了一句,‘可惜没有这个假如。’
听到小二下楼的脚步声,望着他那被仇恨压弯了的腰,步容缓缓地将房门关上,在床上躺了下来,也忘了要与陆游原畅饮之事。他此刻心中思绪万千,怎么理都理不好。不过他知道,这个仇,一定得报!这个晚上,他梦到了父亲、母亲,可是具体是什么梦,等他起来时,却已经是一点点都想不起来了。
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真的是如约定般,直睡到了大晌午才醒。这时候小二已经打好了洗脸水,供他二人洗漱。
步容三下两下就洗漱好了,早早下楼等着陆游原一起喝上两杯。
整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陆游原这时才缓缓地走了下来,只见他俊美的脸庞精美无暇,双眼炯炯有神,身上是换了一身黑色青丝便装,肩上披了一个白色貂皮披风,腰间别着一块玛瑙红的玉佩,手上多了一把淡青纸扇,好不潇洒!在下楼时,他便已经是拱手抱拳道,‘大哥莫怪,实在对不住,小弟每天起早都要打扮一番,所以花了点时间。’
步容笑道,‘不怪不怪,当先罚上三杯!’这边反观步容,倒依旧是简单普通,天冷了,他身上只是加了一件淡灰色的小袄。
陆游原已经在他桌子对面坐下了,一举一动,都是潇洒之极。
‘小二,上最好的酒!’三四盏老酒,一两盘牛肉,加上少许的花生米。
‘小弟先罚三杯!’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又相见恨晚般地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外面寒风挂得愈加凶猛,客栈内二人喝得更加尽兴!这边吃得已经七七八八,那边二人还未喝够。
步容想挥手继续叫小二上酒,这时候陆游原将他止住说道,‘大哥,你我二人虽未尽兴,却也已喝得开心,下午我们还要道京城外东五十里的金刀王家去散那英雄帖,切不可酒多误事!’
步容听陆游原这么一说,忙放下手,那金刀王家毕竟是他入江湖的第一个地方,绝不能被酒给误了!‘好。待你我兄弟将琐事都处理好的时候,再尽情喝上几大缸,那时候再不醉不归!’
‘哈哈哈,大哥能明白我心意,如此甚好!来日方长!’陆游原大笑,丝毫没了刚下楼时候玉面俊生的样子。
步容好奇这金刀王家,问道,‘这金刀王家,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陆游原借着酒劲兴奋地答道,‘其实小弟也不是很清楚,单单是知道这王家不仅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其刀法更是在中土武林中鼎鼎有名,他们家所有的刀具都是黄金打造,奇重无比,一般人难以使用。家中族长王金万也算是中土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刀法高手,他使的好像是什么霸王金刀!’
‘那我们就更要见识见识了。’可能是酒劲,可能是初入江湖,步容显然是跟陆游原一样兴奋地不能自已。
不多时步容与陆游原二人便吃罢了,上楼收拾好衣物就准备走,走之前陆游原在客栈大堂的桌子上留下了一锭数两重的金子,算是房费与酒钱。
步容特地与小二告了别,步容在心中暗暗下了主意,将来有一天定要亲自为他报了这大仇,让他有颜面回归家乡。
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向京城城外赶去,在城外的郊区树林中有他们进城时留放的两匹宝马,他们要骑马去金刀王家散那英雄帖。
醉后狂走西复东,银鞍红马驰如风,好不尽兴!一路上他们二人快马加鞭,趁着酒兴奔驰在树林丛中的偏僻小道上。不出一个时辰功夫,二人便到了金刀王家的地盘。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豪华雄伟、富丽堂皇的王家府邸,府门口是一对纯金打造的龙虎双兽,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大门近一丈多高,是稀有的大理紫檀木制造的,散发着古朴却又华贵的气息。
陆游原忍不住咋舌,对步容说道,‘这大理紫檀木,木质坚硬,香气芬芳永久,色彩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世人称之为圣檀,其稀有程度可见一斑!没想到这王家竟然拿它来当做大门。’
步容忍不住笑着回答道,‘你在路上都说了,他们家乃是京城的第一富豪,这大门对他们王家来说估计已经是算简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