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湿了水,风一吹,盛嘉云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望着河中间宁愿抱着浮木扑腾,也犟着不让大汉近身的老婆子,咬了咬牙,忍下小腿隐隐变沉的不适,再次淌下了水。
老头看着那小身板又扎进水里,为他心焦的同时也不由升起对他的佩服,他盯着他游动的身影,暗自祈祷他平安无事。
可那身影方游到过半,便兀地停了下来,再接着人就没于水中了。
老头一直盯着,发现不对劲的头一刻便大声嚷了出来。
脸有些黄的小伙?
小许栋一听,猛地将脑袋从膝间拔了出来,还能有比他阿云师父脸黄得更有特点的?他担心的事还是要来了吗?
小许栋哇得哭出了声,大喊道:“是我阿云师父吗?救救我阿云师父!”
柳骋发现哭嚷的小孩儿是小许栋,他的阿云师父,只能是盛嘉云,他猛地站了起来,才迈了一步,就见半条腿还在河里的林峣,掉头钻进水里。
“顺利!”
顺利兀地被点到,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抬头望去,这不是那说好了在马车里等的自家主子吗?
还没等他从被骗了的情况回过神,就听到柳骋话里似掺了冰般又冷又硬,他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是军令如山的小将军。
“救人!”
顺利望一眼河面,这才留意到从河水中冒出头来的是盛嘉云,跑到柳骋身边,他急得舌头都险些打结:“这,可,公子,您,不……”
那可是盛姑娘,这怎么能他一个下人去救呢?可也不能让带伤的公子下水救人啊,顺利脸上一时间七彩缤纷,五官都皱在一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若还是死犟着,你就是敲晕了也要将她带上来!”生死一刻,岂能容她顽固地守着陈规旧条,若不是为了救她,盛嘉云也不会出事。
“啊?”顺利以为自己听错了,“奴去救那老婆子,那盛姑娘?”
柳骋望着快要到盛嘉云身边的林峣,淡淡道:“她已经有人救了。”
这不妙吧?让一个外男去救盛姑娘,顺利也知晓自家公子在军中长大,不太晓得男女有别这些,刚想与他说明,就被提醒到:“你若不去救人,盛姑娘溺着水都还得操心那老婆子。”
顺利只得往河里冲。
盛嘉云救过许多溺水的百姓,也有了经验,挣扎着从水下冒头,见来人竟是庙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与白浪相识的手艺人。
林峣甫一游近,就见那小儿喊的“阿云师父”自救地挣扎着从河水里露出巴掌大的脸来,盈着水珠的羽睫之下,是一双在如夜漆黑的瞳仁中闪过流萤的漂亮眸子。
他的心漏了一拍,手大力往前一划,双腿一蹬便到她跟前。
难怪就这张微微泛黄的小脸,在她从水里冒出的那一瞬,他竟也想用清水出芙蓉来形容。
隔着衣袖,他抓住她的细腕:“来,搭着我肩,我带着你游。”
在稍深的河水处抽筋而溺水,她还是害怕的。
双手搭上他的肩头,微微的温热透进她的手心,才让她有了被救的实感,慌张的心绪渐渐平息。
她特意压低声音,作出第一次见林峣的模样,感激地道:“感谢兄台搭救。”
林峣带着她转了个方向,笑了出声:“姑娘好健忘,上回我还赠过姑娘草兔子。”
被认出来了。
盛嘉云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我今儿不是男装么?还以为兄台没认出我。”她被林峣带着转,显然他是想先送她上岸,她不由回头看抱着浮木的老婆子。
林峣带着她往前游,刚想说话,就听身后之人忽而朝后头大喊:“您老还犟什么,生死之下皆是小事。我这般年轻都会抽筋,水冷体寒,您以为您能靠着这跟浮木飘多久,又顶得了多久?”
老婆子嘴唇都在发抖,只是隔得远,盛嘉云看不真。
见她欲言又止,心下猜测她已经服软了,只是羞于开口求助,她便大喊:“不能再拖了,就是绑也要将您绑上岸。”
两波拨水声相撞,一声拉得老长的“得嘞”兀地在盛嘉云耳畔响起,她回过头一看,见来人陡然大喜:“顺利,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到您的吩咐,绑人来了。”顺利似条鱼般灵活地在她面前游梭而过。
盛嘉云扑哧地笑了:“就贫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