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十八年,晏历五月初八,皇七子离京。
一年前,皇七子是东宫强而有力的备选人,皎皎君子,天下皆知。
半年前,皇七子是新立襄王,颇受器重,与东宫手足情深,百官皆知。
五个月前,皇七子风光大婚,迎娶李家独女,十里红妆,九抬大轿,难出其右。
三个月前,流言四起,疫病罪在襄七王府。
两个月前,祭祀不详,收监负责人皇七子审讯。
一个月前,围猎场上,太子遇险,唯一的目击证人被收监,那人是皇七子慕容瑾。
七天前,京都城疯传襄七王被责令离京。
三天前,襄七王府被围。
两天前,阖府上下众人回家探亲。
一天前,前往西原的行李出发。
如今,京都城门口,皇七子离京之际,前来相送的人,除了襄七王府几个女眷母家的人,居然只有太子和十一寺的三五个官吏。
这人还没走,茶就凉了一半。
两帮人相顾无言,静得吓人。
奉旨前来相送的官员捧着圣旨,站在中间跟楚河汉界似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在提醒他们某些事情。
“此去,善自珍重。”太子玄衣猎猎,一杯践行酒,一点不剩。
慕容瑾举杯,一饮而尽。
不同于男人们的千言万语都在酒里,女眷们这边见了家人,个个泪眼汪汪,虽说前几天才见过,可这一别就是数年,管它什么劳什子仪态,都不重要了。
李湘倒是没哭,可她面前的人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相爷扶着自家夫人,隐隐有些无奈,可这会儿了,要哭就哭罢。
只是看着女儿,相爷有些怅然,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妻子的潸然泪下里送走女儿的,如今,还是。
十几年前,他想让女儿远离京都城,跟皇家沾不上干系,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那个时候他护不住女儿,现在,好像还是护不住。
世人皆言李家如何如何世代忠良,如何如何荣华富贵,如何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那又如何?
到头来,连一家这么几个人都护不住……
送行的礼官一声高喝,分开了执手相看泪眼的众人,一封圣旨,念了三遍,最后,交给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这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该启程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礼官把人扶起来,提醒道。
“有劳。”慕容瑾捧着圣旨,冲礼官微微颔首,后者连忙避让,受宠若惊之余,还有几分唏嘘,这境遇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可这人,不愧是交口称赞的,不卑不亢,这个时候了,难得啊!
其他人都往马车上去了,慕容瑾带着李湘,一一谢过这为数不多的来人,来送行的人。
那不是亲眷的几个大人,大都沉默寡言,拱手回了礼,漂亮话都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