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年轻的,当属大理寺少卿薛子易。
这时候,一去就可能是永别的时候,什么龌龊好像都能先放放,然而,谁都没想到,来人里,还有薛子易,甚至方才都没有人发现他。
四目相对,慕容瑾与对旁人无异,接了递过来的柳枝,回赠一支翠羽。
薛子易旁边是大理寺卿周梓铭,慕容瑾都站到周梓铭面前了,这才听到一句“保重”,他抬手接了周梓铭的柳枝。
木然跟着慕容瑾动作的李湘顿住了,又被周寺卿的一句“风调雨顺”唤回了神。
……
华盖仪仗还是有的,起码还没被削爵,只是离京而已。
飘带飞扬,李湘被搀着上了车撵,谁知道,神游天际的人,被搀着也能踩空,春雨差点儿没扶住,胆战心惊抬头,看人没事儿这才堪堪喘了口气,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王爷稳稳拉住了人。
李湘回过神,飞快得眨了下眼,三两步进去坐下,死死攥着帕子。
真的是他……
她忘了许多事。
众人不久前还依旧津津乐道的去岁万兽山围猎,她什么都不记得,可就是刚刚,她兀自出神却一脚踩空之时,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去岁万兽山上的那片密林,想起来了梦里总是出现的那个身影……
她以为,他们情投意合,万兽山舍身救人,那不过是商量好的过场,就算几次梦到那片林子也只是觉得在梦里有些夸大,毕竟,围猎场上,真的凶兽,实在不多。
可是,不是的。
那是真的……
层层叠叠的树枝是真的,断裂的树干是真的,满地的残骸是真的,浓稠的兽血是真的,护在她面前的人,是真的……
凶兽环伺,歹人还在跟他们对峙,那都是真的……
鲜血淋漓的伤口,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苍白的面容,都是真的,都是……
豆大的泪珠滚落,李湘转身往外探身,可这车驾在最前面,还在移动,城门口的人,已经渐渐模糊。
水汽翻腾,泪珠连线似的滚落,坠入滚滚尘土之中不见痕迹。那城门口的人影,也渐渐散去,只余三两人驻足不前,三两人之中,一道劲挺的身影纹丝不动,后面跟随的马车疾驰,扬起尘土漫天,迷了眼睛,又堵了嗓子。
“走罢。”太子拢了拢袖子,拍了拍跟不老松似的人,幽幽叹了口气,抬步往回走。
风停尘落,无边的管道上,空无一物,一滴泪落入尘土中,不见分毫……
仪仗之最前,华盖醒目,车撵内,骤然离乡的小王妃哭得肝肠寸断,驱车的马夫都有些不忍心了,暗自叹了口气。
春雨听得心都碎了,却劝不住,帕子湿了一条又一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从睁眼落泪到声泪俱下,最后又没了声……
“后年述职,可以早些回来,十五个月,十五个月之后,就能回来了。”慕容瑾比春雨好不了多少,听着揪心挠肝,最后,默默算了算下一回回京述职的日子。
李湘靠着腰枕,一声不吭,泪如雨下,眼睛红的能跟兔子比一比了,可怜又固执。
最后,那是真的不能再哭了,被慕容瑾一杯加了东西的水止住了,睡着了。
此去西原,道阻且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