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秋老虎依旧炎热,两人带着仆从们躲到阴凉处休憩。
车寻接过仆从端上来的粗碗水,递给身旁擦汗的赵炎,他知道赵炎此来有躲祸之嫌,所以借机打趣道:“赵兄登顶相位,不在金帐大会上搅动风雨,却跑到我这个耕夫的地界上偷闲休憩,怕是会让有意相位的人气闷呐。”
接过水的赵炎翻着白眼,先来了两口解渴,随后才哼道:“车兄何必做那饶人清净的乌鸦,本相可是奉大单于命,专程前来督促九原的秋粮入库,你要敢少仓里一粒粟米,本相必要依法严办,你们秦律缺斤少两是什么罪过,车兄心里可谓门清吧。”
讨了没趣的车寻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边喝边说道:“真不禁逗,这次你来,该上缴的我们一粒不少,但余下的,你可得为我老秦人多留下些保命粮,这两年为了支持西征,百姓们掏空了家底,出粮、运粮、出役他们可苦坏了,也就今秋丰收有了盼头,能吃个饱饭了。”
抿了一口碗中的水,赵炎满脸不信的道:“你坐着九原的第一把交椅,大单于的南面官制,除了军权,九原就是你秦人的天下。
九原又紧挨着关中,我不信你没组织商队干点走私的买卖,此时又何必在我面前哭穷。”
车寻急的从田埂上跳了起来,说道:“这你可冤枉我了,刚得九原的时候,为了缓解军户的粮秣钱,确实做过一些。
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匈奴人整部落的迁徙到河套,原先的商道也被他们的首领贵族们占了个七七八八,我秦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
我当上这九原郡守,看似位高权重,但匈奴国内多少人盯着呢,轻易不敢犯一点错。
走私的买卖风险太大,也就全停了,寻不怕罪我一人,就怕连坐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秦人呐。”
赵炎眼中徒添暗淡,叹道:“你好歹还能在九原护住一片秦人,而我呢?如今这个世道,又有几人敢复称为赵人呢?”
想到这,赵炎停止了乱想,反而是叮嘱道:“车兄,此次秋粮事关重大,关乎匈奴南征事宜,万点差错不能出,否则大单于怕是会有雷霆之怒。”
车寻颔首,应道:“我明白,秋粮入库前,我会在各县巡视,总不让一粒粟米出事。”
赵炎叹道:“匈奴对汉这仗,足兵足食才有的打啊。”
车寻不禁问道:“听你这话,似乎是不看好匈奴能胜?”
赵炎哼道:“车兄何必套话,那刘邦亡的是你秦人的天下,连皇帝的名号都继承过来了,车兄抗汉,上报始皇帝栽培之恩,下还大单于收留之情,合乎情理国情,还不请战,炎当不吝转呈金帐。”
车寻连忙摆手,说道:“怕了你了,请战,河西战场上秦人死的已经够多了,对汉作战饶过吧。”
赵炎瞥了一眼讨饶的车寻,叹道:“此次怕是谁都躲不过。”
车寻脸上一惊,压低声音问道:“单于庭这次会打这么大?”
赵炎说道:“我来之前,左骨都侯已经奉命出使燕国,汉匈之间的碰撞至此已经开始了。
这次金帐大会就是大单于的并心之役,你应该了解他的,什么时候会如此谨慎,唯倾国之战尔。”
不待车寻细想,只见阡陌上一骑奔来,高呼道:“郡守,九原急报!”
车寻接过信件一看,面色骤紧,说道:“天要塌了。我的副将王当来报,汉廷开始封锁草原了,九原城里已经乱翻了天。”
赵炎连忙接过信件一瞧,喃喃道:“汉廷倒是好快的速度。”
不待二人多话,紧接着一骑又至,未下马便急急禀道:“赵相,大单于令,命你火速返回单于庭。”
赵炎、车寻二人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车寻招呼仆从牵来战马,见车寻翻身就要上马,赵炎两步上前拉住车寻,嘱咐道:“车兄,汉廷封锁草原,九原的粮就是命,万万不能出事,你要警惕内外奸细。”
车寻满脸肃然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仆从奔向九原郡城。
赵炎也不敢耽搁,跳上战马,直奔单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