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金帐内,冒顿闭着眼在座上沉思,赵炎望了他一眼,转头又和柯石列、伯尔班尼等人围着地图,预判着桑干伏击战场可能变化的局势。
虽然这种推测趋利自己的居多,但谁都无法保证灌婴部接下来的动向,只能希望主帅都也该不负所望吧。
“大单于,鹰使送来了阳原最新的消息。”
闾丘黄跑了进来,手上正拿着一个短小的牛皮信筒。
冒顿猛的睁开双眼,起身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闾丘黄手中的信筒夺在手中,绢布信被粗暴的甩出来,帐中人的目光也都聚了过来。
两息过后,冒顿再次闭上了双眼,手里的绢布条也随着手臂滑落。
见冒顿这番反应,胆肥的赵炎赶忙上前捡起来一看,上面唯有阳原皆赤四个大字。
在鹰眼中的赤红,定然不是赤部狼骑那万把人,数量上肯定达不到,唯有赤旗红甲的汉军骑兵而且还得是主力,才能当得起皆赤二字。
赵炎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疑惑道:“不应该啊,汉军为何这么快就回退到了阳原,难道他们提前察觉了不成,还是说战场上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柯世列紧跟着接过来一瞧,同样不愿意轻信,踟蹰道:“鹰使虽快,但毕竟不是信骑亲至,难免有所错漏,不若,不若等派往阳原的信使回来,再做打算。”
一旁的伯尔班尼摇头说道:“去阳原的信使才走了没一个时辰,就算把马跑死,回来也得下午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诸臣面色上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焦急,作为匈奴的大脑,他们清楚若是现在灌婴部就退到了阳原,那都也该的伏击大军岂不就等了个空。
一旦汉军骑兵快速回转平城战场,匈奴在战场上的军队数量和质量,都会陷入巨大的劣势中。
待冒顿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失望,就算现在剐了都也该,也难将局面复原了,人总要向前看。
冷着脸的冒顿踱步回座,快速思量后,他扭头命令道:“桑干的局势难测,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方能有备无患。
先去传令给阿矢斯力,让他收着打,不要跟周勃的汉军主力进行大规模缠斗,要随时保证我骑兵主力可以快速撤出平城的西南战场。
令特鲁取消对平城的伏击,让他带人在平城外耀武扬威,吓住城内的樊哙。”
赵炎蹙眉,斟酌着道:“左谷蠡王收着打,难免示弱汉军,汉廷恐怕会投入更多的力量来试探我们。
示强平城恐怕亦非久计。”
冒顿继续说道:“只要暂时稳住汉军主力即可,否则竹竿打狼,两头怕。
既然桑干埋没不了汉骑,索性放出来,连平城也放出来,让汉军主力与他们在白登山以南会师,咱们再借机冲垮他们。”
一听,冒顿这是又要火中取栗。
赵炎问道:“按大单于的意思是让阿矢斯力引兵缓慢后退,待时机合适放出平城的樊哙,让他们和西撤的灌婴会师。
再趁汉军会师松懈混乱时,用骑兵直接冲垮来不及结阵的汉军,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顿目光灼灼的扫视帐中,问道:“难道你们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诸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柯世列问道:“那这充当定鼎一击的骑兵从哪里来?”
赵炎道:“灌婴的屁股后面有十万铁骑。”
柯世列皱眉道:“时间上或许能赶得上,但太过冒险了吧。”
伯尔班尼也说道:“战士们能日夜不合眼,但战马呢?白登山大营根本没有众多的战马储备,一时间上哪去找数以万计的战马来替换疲马。
疲马可冲不起来,更遑论一击而胜。”
知道争论下去难以成事,冒顿直接起身定鼎道:“世上没有帐中打赢的仗,走出去,办法总比困难多。
汉军疲兵骄师,有时候击败他们的是一口吞天的气势。”
大手一挥,冒顿乾纲独断,直接命令道:“传令给后方的胡笙,调拨就近所有为大军搬运后勤的驮马、骡子、驴,只要是四条腿能动的,通通送到白登来。”
如此疯狂的命令,侍候身旁的闾丘黄吓的都不敢接令,他偷偷望了望赵炎等人,又望了望冒顿,最终还是应了诺。
见闾丘黄前去传令,冒顿转身望着诸臣道:“现在是该你们帮本单于将疯狂变成现实了。”
赵炎率先扶胸道:“臣遵令。”
柯世列紧随而后,道:“臣附议。”
......
金帐的风,一时间还吹不到阳原西边的山岗上,准备妥当的也和多拉伫马而立,只见远处哨骑打马而来。
“万夫长,汉军主力已抵达阳原。”
挥挥手哨骑拨马而去,也和多拉扭头吩咐道:“传令全军,披甲。”
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黑部狼骑的骑士们从驮马上取下战甲,互相配合下穿甲验刀,空旷的土地上唯有北风和甲叶碰撞的声音。
在亲卫的帮助下,也和多拉穿上了自己的战甲,低头看着甲胄上的刀枪斧痕,上面有东胡人留下的刀痕,有丁零人射下的窟窿,更有月氏人砸下的斧沟锤印,而今日也必将留下汉军的枪痕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