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处理好部族事的塔塔召集诸部,准备带领月氏主力向中上游牧场进兵,月氏王庭想尝试着夺取伊列水河谷的主动权。
月氏骑兵突袭匈奴营地,抢夺牛羊马匹,开启了今年的秋猎序幕。
塔塔在马背上望着四散逃命的匈奴骑兵,在月氏高层眼中,没有金帐主力在一旁虎视眈眈,稽粥带领的这些小娃娃,尚处在稚嫩之中。
已经胡子花白的直支都恩拔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指着战场上驰骋的骑兵,笑得像一个孩子。
直支都恩拔大笑道:“大王,咱们赢了!
您就让老臣领兵打头,咱们一鼓作气,打回河西去!”
塔塔自然知道打到河西不可能,但被匈奴逼着如丧家犬般多年,谁心里又没些火气。
他亦不愿意拂了老将的心,按道理直支都恩拔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能担任前锋勇将了。
塔塔笑道:“当年张式给本王讲过一个赵国的故事,问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将军可要给儿郎们带个好头。”
直支都恩拔哪里听过什么廉颇,只要有仗打,打匈奴就好,他赶忙扶胸一礼,拍马而出,带领月氏骑兵加入到了这场围猎之中。
望着依旧矫健的直支都恩拔,塔塔不禁叹道:“国运艰难,匈奴已经儿郎撑前,而我月氏却只能让老将学那廉颇事了。”
纳氏干面露肃然,道:“匈奴几次三番驱逐我月氏,从河西迁出来开始算,我们只在伊列水安稳渡过了十余年。
年轻一辈大多出生在远徙途中,女人们得不到稳定保护,在路上因生产而死者不计其数,人在儿马子时吃不到奶,后面想要补就难了。
大王,王庭还是应该为部族找一个没有匈奴人的地方,好好休养,而不是继续寻战。”
塔塔颔首,道:“本王知道上次派你选人西迁,又发现了不少地方,但此时部族内部的大多数人,皆想继续在伊列水流域放牧,我虽为王,但也不能强压贵族民心。
此次冒顿东归,从漠北到伊列水千里之遥,匈奴金帐主力集结、往来定生不便,这是一个不小的机会。
再说,新服金帐的西域诸国也不会甘心助匈奴击我。
只要我们在伊列水打出几场胜仗,甚至将匈奴人赶出伊列水,西域诸国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我一国难反天,但多国就未必了。”
纳氏干沉默不语。
塔塔其实还有另一个顾虑,作为从河西走出来的部族,侥幸活下来的中老一辈难免思乡,而他们又往往是部族内的肱骨。
老一辈像直支都恩拔他们,都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带月氏重回河西,此时月氏直接放弃伊列水,必然阻力重重。
届时西域诸国尽皆倒向匈奴,经过金帐整合的西域,到时候大月氏怕是连西域都没能力打进来了,更何谈重归河西。
这一退,就是部族永远难以东归了。
塔塔拍了拍纳氏干,道:“本王带大军先进,你代本王管理好湖西的部族,天神会帮我们战胜匈奴的。”
纳氏干见塔塔心意已决,遂扶胸应诺。
塔塔跳上战马,笑道:“纳氏干,还记得你们贵霜部的冥泽吗?
本王梦中还念着绵延的祁连山呢,不要放弃希望,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在部族老弱的目送下,塔塔带领月氏大军直扑战场。
每名月氏骑士似乎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每向东进一步,大军士气蹭蹭暴涨。
面对月氏骑兵的疯狂进攻,匈奴骑兵难以招架,这令塔塔在伊列水下游连战连胜,匈奴的下游牧场全面丢失。
期间塔塔并非没有怀疑过是匈奴人故意在示弱诱敌,但接连赢下来,稽粥似乎就是屡败屡战。
在胜利的接连鼓舞下,塔塔率领月氏主力全面吃掉下游牧场后,趁势进攻中游牧场,大军依旧是势如破竹,再胜两场。
就在塔塔以为月氏将要一鼓作气,将匈奴驱逐出伊列水流域时,在一场突来的暴雨过后,伊列水上游洪水袭来,将沿河布置的月氏大营尽数冲毁,面对山川洪水之力,人的力量尽显渺小。
塔塔令诸部奔逃,妄图挽回损失,但无奈事倍功半。
直支都恩拔所率的前锋大军最先被洪水冲垮,绝难有人幸存。
就连塔塔也被洪水冲乱亲军,侥幸在乱流中被战马驮着逃到了一个山丘上,浑身湿透的塔塔环顾四周,滔滔洪水将他的一切尽毁眼前。
淅沥沥的雨中,雨水顺着稽粥和猎骄靡的盔甲流下,在高处二人眺望着河谷一片泽国,月氏营地尽没水中,此刻他们知道这一战已经赢了。
在稽粥身后,匈奴的左贤王部、乌孙部、西域诸国联军,以及稽粥借来的南北两道精锐骑兵分布左右,骑士们静立在雨中,最大限度的保存着战马身上的热量,只为等一声令下,必定动如脱兔。
为了应对水退后的临时河流,稽粥特意从焉耆盆地调集了数千善游的焉耆马,令熟悉水性的焉耆人驾驭,作为大军的联络哨骑和进攻箭头。
数百大宛马上是全副武装的左贤王亲兵,他们执掌帅旗,引领大军攻伐,为了此役稽粥可谓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