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来的时候我已跪在地上想了很久,却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总之整个脑子都是乱的,什么也理不清楚,十三阿哥一直站在我身后,我能感受到他关心则乱的目光,他知道印记的事,知道玉佩的事,事到如今想必早已猜出了太子挟持我所为何事,也深知从头到尾我针对太子的指控哑口无言无法解释的原因。我没有回视他,我不想他在我眼中看到茫然无措走投无路的眼神,我不希望他一时冲动为了我选错路。
完颜见众人聚集先是一脸茫然,随后赶忙跪下向皇上德妃等人请了安,我忍不住急道:“完颜,你怎么样?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完颜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似乎想不起来我在说什么,只听直郡王沉声道:“弟妹,七月妹妹刚才说昨日是同你一起被人劫持的,此事当真?”
完颜‘啊’了一声,探寻地看了我几眼,双眉紧蹙,迟疑道:“是……是呀。”
“那请问弟妹是何时何地被人劫持?被劫持到了何处?又是怎么安然无恙逃出来的?”太子冷笑道。
完颜双手绞着一块手帕,下嘴唇都被咬得发白,无助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胤禵,结结巴巴道:“我……我……”
“既已嫁入我爱新觉罗家,就该有点骨气,”德妃微怒,“前怕狼后怕虎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怕谁不成?”
完颜落下泪来,打定了主意噗通跪在地上泣道:“皇阿玛皇额娘,不管七月做了什么,求你们饶了她吧,不要罚她。”
我脑中嗡地一声,虽然不能相信,心底深处却已给面前这个为我哭泣为我求情的人判了死刑。
“昨日倒春寒,外面冷得很,春儿受不得冻,妾身整日都在府里没有出门,”她柔声道,声音里带了哽咽,泪眼朦胧看着我,“七月,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想从她关切的目光里抠出虚伪的外壳来,却只反射出了我可笑的影子。
“这……”直郡王有些怔忪,“这如何是好?”
“十四福晋不是七月的发小么?”
“对啊,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那种,没听到她刚才还想说假话保她吗?”
“听说已互认了亲家……”
众说纷纭,窃窃私语,将我一个劲儿地往笑话的尽头推去。
许久未表态的皇上突然说道:“七月,你为何不辩驳?”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想起达布的那句话,一字一句道:“中原人的虎狼之心果真是恶毒之至。”
“朕让你解释,不是让你骂人!”皇上怒了。
“皇阿玛,”十三阿哥在我身后噗通跪下,“儿臣来解释。”
“不,”我打断他,“没什么好解释的,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在乎。”
十三阿哥还想说话,四贝勒却在他身侧跪下了,抢先说道:“皇阿玛,七月身上有伤,受了惊吓,还是先让太医看看吧。”
皇上面有不忍之色,十三阿哥却看了四贝勒一眼,不顾四贝勒的阻拦坚决说道:“不行,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太子哥一言便毁了七月的清白,可知毁人清白断人性命,若今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你们此后让七月立于何地?”
自从我在十三阿哥成亲之日大闹云庭花园之后,京中本就流言颇多,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们关系决裂,互相仇恨,就连朝廷中后宫里都以此传言为主流,如今十三阿哥当着众人的面为我说话,自然又引起一阵不明所以的骚动。
“十三弟,你是局外人,不清楚个中隐情,说话也不能决断。”五贝勒好言相劝。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可千万不能再闭耳不听了。”直郡王连忙附和。
“太子哥,”十三阿哥当他们是空气根本不理,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你初七曾去探望八哥,不出两日七月便出事,是八哥与你说了什么吗?”
太子有些惊愕,但仍哂笑道:“不知所云。”
“沈天生,”十三阿哥没有追问,反而转头看向沈天生道,“七月未时失踪,我们亥时才找到她,既然你是为了要挟四哥,那为何挟持了她们整整四个时辰不见信件没有传信人?”
沈天生没有答话,脸色灰白。
“子鱼庄是你的私府众所周知,你却把人明目张胆地绑到那里去,你是准备挟持人质以做要挟?还是打算达到目的后直接灭口?如果仅仅是要挟,把人带去私府岂不等同自露身份?堂堂户部尚书,怕没有那么傻吧?”
沈天生依然哑口无言,十三阿哥又道:“听说你因旧疾不能生育,只在早年间有过一个儿子,那儿子英年早逝,独独给你留下了一个孙子,养在江南,无人知晓?”
一直形同活死人的沈天生此时突然瞪大了眼睛,嘴角发颤地看着十三阿哥,“你,你是如何?”
“有人拿他作要挟?所以你打算牺牲九族性命保住唯一的血脉,是不是?”
沈天生榱崩栋折只在片刻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静下来,稳住阵脚幽幽说道:“罪臣听不懂贝勒爷在说什么,罪臣罪该万死,恳请皇上责罚。”
“沈天生!”十三阿哥怒道,“你以为你真的保得住他?”
沈天生闭眼不答。
“好,”十三阿哥点点头,话是对沈天生说的,眼睛却看向太子:“那我们说说你到底把七月她们绑去做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太子挑挑眉,目光却有一瞬间的闪动。
我一把抓住十三阿哥的胳膊,“不要说了,我说过我不在乎。”
“我在乎。”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冷声。
四周一片静寂,十三阿哥的目光沉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德妃突然打破沉默说道,“皇上,臣妾有办法,或许能试试。”
皇上闭着眼睛眉头紧蹙,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