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我没有死,我活了下来,这件事只有胤禛和太医院当时的院首陈福银两个人知道。
我被救活的那个夜里,胤禛抓着我的手腕告诉我,莘夕哥哥三天前就死了,是被他赐死的,一碗毒酒,吐了半夜的血,天亮的时候没了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发出那样的嘶吼,因为过于用力,嗓子扯出了血沫子,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撕得鲜血淋漓,咸腥的眼泪淌下来,浸的被胤禛掐住的脸污七八糟,那时的我已不是一个人,更像一个怪物,一个灵与魂都受损的魔鬼。
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整整两年,每天都要见陈福银一到两次,因为我总在疯狂的自残自杀,不仅日添新伤,右边太阳穴的伤口也始终好不全,以至于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疤痕,地牢里撤了所有硬物,可我竟能磕破木碗用来割腕,碎木边割破皮肉特别不容易,往往才挑破皮就漫出血来,再深入不了,我换了个姿势直接扎,可尖刺插在手上却划拉不开,没来得及再想其他办法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到了后来,连木碗也没了,可我总能找出新花样,用头撞墙,撕衣裳上的布料当白绫,甚至是咬舌,可胤禛防我防的也越来越厉害,让人在墙上包了绸缎,还找了两个不会说话的宫女贴身看着我,恁是这样,我也还是有办法让自己不停的受伤,我可以绝食,可以用饭菜里的一根鸡骨头把自己扎的满身是伤。那段时间胤禛从不来看我,但从他日渐加增的密旨,我知道他也过的很烦躁,这样的认知让我勉强能在夜里睡着一两个时辰,是的,我无法入睡,我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带着一身戾气和怨恨,想怎么死,也想怎么把他给弄死。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后的除夕,胤禛第一次来看我,带着一身的酒味,敞着明黄色的披风,应该是刚从国宴上过来,他手里提着一壶装在瓷瓶里的桑落酒,我披散着长至腰间的头发,穿着一身素白长裙,站在地牢中央和他对视了很久,他挥手让出两个宫女和身后的侍卫,开口时声音极哑,“你的伤口留疤了。”
我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瓷瓶,幽幽道:“我这儿已经两年没见过瓷的东西了。”
他的手略紧了一紧,将瓷瓶搁在包裹着绵软绸缎的草墩上,“你也两年没喝过酒了吧?”
“我不想喝酒,”我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把酒倒了,瓷瓶留下就行。”
“你没完了是吧?”他走过来,酒味愈发浓重,也看出了双颊染了红晕:“两年了你还要怎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让我活着,也是折磨我的一种方式?”
他微微皱眉,眼里染上一层哀痛,“他死了,所以你就一天都不想多活?”
“说对了,”我咬牙,“别说一天,我一盏茶的时间都不想多活。”
“那你输的可惨,”他凑到我面前,阴森森冷冰冰地压低了声音,“我会让你一直一直活下去。”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我风一样探手过去抓起草墩儿上的瓷瓶,‘啪’地拍碎在身后的床柱上,捏着瓶嘴,直接将还在滴酒的碎瓶颈对准了他的脖子,而他喝了酒本来反应就慢,也只在我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刚好把手伸到我手肘处,在我压住他跳动的脉搏之后便瞬间顿住了。
“你能吗?让我一直一直活下去?”我依然不动声色,或者说那时候的我在经历两年不死不活的牢狱生活之后,已经完全忘记了喜怒哀乐是什么感觉,该做怎样的表情。
“你要杀我?”他却在震惊过后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用这个瓷瓶?”
“有何不可?”我呢喃,“死前还能闻阵儿酒香。”
“你知道今儿是除夕吗?”他问。
我握紧了手里的瓷瓶,“你这地牢再深,也挡不住漫天的烟火声儿。”
“他答应过你,每年除夕都会陪你过……”
“别再提他!”我怒吼一声,“你没有资格说他。”
“可是他死了!”他的声音比我还大,挣得青筋暴露,咽喉处的血管直抵在锋锐的瓷瓶口上,已能见到一到红血丝。
我并没有因此而往后退,反而朝前一步压了过去,“你也快了!”
就在这时,本就敞开的披风因他的怒气脱落到地上,露出龙袍矮领没有遮住的半截脖颈来,让我微怔的是,那上面竟然蜿蜒密布着几道发红的疤痕来,不是新伤,但也没太久,尤为触目惊心的一道是从右耳耳垂处延伸了半指长的划痕,我愣住了,并不是讶异于他的伤,而是那样的伤疤我也有道一模一样的,正是两个月前我用挑胭脂的细勺划上去的,当时想划破动脉,却被眼尖的宫女看到,挣扎间划错了方向,才会……
“动手啊?”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突如其来的犹疑,“怎么?舍不得了?”
说罢抬起手来一把捏住我的手腕,还以为我真的怯了,却不知道他抬手的一瞬间,从敞开的衣袖看过去,他右手手腕和手背上都有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疤痕,我顿时失了力气,任由他夺了瓷瓶,掐住脖颈,一把压倒在床上。
“你想杀朕?你以为朕这一步一步是容易走过来的吗?!天下间想要朕死的人多了去了,谁有那个本事!你也没有!你……”他红着眼睛瞪着我大吼大叫,似要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若不是他手上还留有余地,我的颈骨在这冲天怒火中只怕早就碎了。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让人激动的窒息感,无法呼吸的血液涌上大脑,反而让我安宁的不得了,再来一会儿,再来一会儿吧,我就可以解脱了。
可他松了手,在我只差一口气的时候松了手,我紧紧闭着眼睛,咬牙屏住气,我不要活,我要死,我要死的透透的。
他使劲掰我的嘴巴,大声呼喊我的名字,甚至慌乱中打了我一巴掌,缺氧的绝妙之处就是让我对这些感知最小化,连声音都遥遥而去。
可唇上突然生出的冰凉触感让我瞬间毛骨悚然丢盔弃甲,我睁大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胤禛的眼睛,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正强硬地吻我,探出舌尖狠舔我的嘴唇,甚至暴虐地撬开唇瓣,咬住它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叩开我的牙齿,于极度震惊中,他含糊道:“你若再不张嘴呼吸,我就做到底。”
我已感受到他伸到腰间的手,从未有过的羞耻感顿时浸漫周身,才一瞬间,他已趁我恍然间倏忽撬开了我的牙齿,火热的舌头并未退缩,反而攻城掠地地搅弄起来,细细密密的探过每一个角落,最后缠着我的舌头不顾一切地喘息起来。
我吓坏了,木头人似的感受着他渐渐有了变化的身体和越发不受控制的手,待反应过来时,素白衣衫已被他剥了半件,我那时的心,就像腊月寒冬廊檐上的冰凌,硬的想直接戳进他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