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姑至今仍记得,靠窗的短炕上主子低垂着头,指尖翻飞,在绣绷上描画出精致艳丽的芍药花,慢条斯理地和自己闲聊着。
“人啊,最忌讳是踩别人的老路,学得再像又如何,能被记住的,从来都不是模仿者。就算她们拿去学了,这宫里头,也只有一个宜妃。”
宋姑姑默不作声的听着,从始至终专注于做自己手边的活计,心里却已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宜妃是她看走眼的第一个人,她想过这人不会简单,却没料到自己撞上个了不得的主子,往后荣华富贵,想必是指日可待了。
连续听了几天宜妃的传奇故事,赫连瑛已经被此等奇女子刷新了认知。
她可从来没想过,当宠妃还有这条路可以走,毕竟史书里赫赫有名的宫妃,不是覆了国就是覆了国,鲜少有人能做到宜妃这样的。
还有女子科考一事,若不是宜妃着朝服在玉华宫叩拜请谏,恐怕先帝是要彻底废了这项法令,往后也就没有林莳英的事了。
这是宜妃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表达了干政的意愿,两人之间的辩驳,还在先帝的授意下,被史官记录在册。
关于宜妃,先帝有太多纵容,但耐不住她有理有据的分析问题。
身为女子,她比朝臣们更了解女人的野心,前有女帝武氏,后来者登科入仕有何不可?
律法公正,在于使用者是否心怀正义,与男女性别无关。自古以来贪污结党者有之,可见帝王除尽天下有志儿郎?
太祖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胸襟开阔可容万物,世间女子也并非皆是陈贵妃之流。
为江山社稷出力,为我大齐绵延国祚,从来不只是男人的责任,太祖皇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选择把机会送给女子。
但是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要看自身。先帝不是厉宗,自然不会闹出祸乱后宫的腌臜事。
正因为确信这一点,宜妃才有胆量站在皇帝面前执言劝谏。
她向来聪颖机敏,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肯在皇帝气头上开这个口,也早就做好了被撤牌子的准备。
却没想过这一番话,会让自己在薨逝之后的封后诏书上,少见的赢得了朝中大臣的支持。
聪明女人只讲能说的话,即使涉入禁忌,也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占尽道理。
这是赫连瑛在听完故事后的最大感触。和前人相比,她确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倘若宜妃还在,或许自己还能学到更多。
却是可惜了,如此传奇优秀的女人,只能从旁人叙述里,寻找些蛛丝马迹了。
不过,听宋姑姑念叨旧事的这几天,赫连瑛心情格外的快活。
别人怀孕有的是从头闹到尾的,可像赫连瑛这样清闲自在的,毕竟是少数。
宋姑姑见她愿意听,不忙的时候,就过来多讲几句,偶尔也穿插几句王爷小时候的趣事,每每把赫连瑛逗得乐不可支。
两人肩膀相抵着在矮塌上说得投入,远远看着,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