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具蜷缩着身子的枯骨,可想而知,她生前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死法。
甚至在她死后,连张草席都不能拥有,被放干了血的尸体,孤苦伶仃地躺在地上,直到被岁月风化成白骨。
就像褚北宸说的,文锡侯没有心,那人自私自利地活了一辈子,眼里只有他自己。
高雍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天子脚下并非净土,可这人命关天的事,却要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揭开。
无论冤屈也好,罪孽也好,他们都是已死之人,又该如何开口?
这份褚北宸拼死也要揭开的答案,已经来得太迟,太迟了。
被高雍眉眼间的沉痛感染,赫连瑛不自觉地跟着叹了口气,手里的瓜子也没了滋味,被她重新放回油纸包里。
只有疯子才会寻求虚无缥缈的来生,还是用人命来填补的方式。
起先原禾讲起许家老爷子的事时,赫连瑛还以为顶天了也不过如此,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大概在他们眼里,女人都是命贱如草,已做婚嫁,便连命都跟着一块舍出去了,随便下手糟蹋。
想想褚北宸蹉跎了十数年,若是看到亲娘死之后,连块裹身的席子都没有,怕不是要被气得吐血。
为了看这场戏,赫连瑛从日落守到了戌时,瓜子壳嗑了满满一大包,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自从怀孕后,她再没有睡得这样迟过。
明明高雍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还能每次赶在回书房前,特意哄她睡着之后再走。
时间长了,赫连瑛总有种微妙的错觉,仿佛她给自己又找了个爹爹,然后被人从白天管到黑夜。
也不是没想着抗争过,然而她和高雍的每一次斗法,都以赫连瑛失败而告终。
这样的现实让她很是挫败。
赫连瑛自诩聪慧擅言,论讲道理,除了云先生,她可从来没怕过谁。
自从嫁给了高雍这个煞星,关乎吵架的事,她就一次都没赢过。说到最后,都是高雍占据了道理,然后给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生还有理有据的。
一开始,赫连瑛还有心思冷落他,等到了现在,别说冷落,就是一会儿不说话,高雍都要特地缠着她问个清楚。
言语之间是处处为她和孩子着想,扯上什么事都是程院使说,听到最后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
既然说不过,赫连瑛干脆就放弃抵抗,有那吵架的功夫,她安安静静看本书不好么?
想开之后,赫连瑛干脆任由高雍折腾去了,碰上个愿意操心的夫君,她要是不领情的话,未免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抛开朝政上那些糟心事,赫连瑛不希望自己带给他的,依旧是困扰和烦躁。
无奈限于身份,她能给出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所以拿出来的每一分,都是耗费心血的诚意。
她与高雍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千山万水,若非命运从中作梗,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相遇的机会。
既然遇到了,就应该互相珍惜,人生漫长,岁月从不该被人拿去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