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夜淇不知道为什么,睡得格外踏实。
醒来的时候,好像回到了儿时,可以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赖上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伸胳膊伸腿穿衣服。
苍羽已经回神界了,雪窟之中又只剩下了夜淇一个人。
她整整齐齐地穿好了衣服,坐到镜子前面给自己梳着头发,斜分半束,夹着几根精致的发辫,玉簪花别在侧边,流苏轻轻晃着,轻点朱唇,眉毛细长。
外面飘飘然散着雪花,像是漫天的梨花,随着春风降落人间。
下雪了,要是奉泽在这里,肯定会让澜雨给自己穿上厚厚的斗篷。
三年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关心过自己的冷暖。
一年前昆仑的战场上,叛军突袭,她没有着盔甲,没有穿外袍,冰天雪地里,穿着薄薄的单衣,在雪与血中拼命。
那个时候,衣服湿透了、头发湿透了,黏黏地粘在身上、脸上,就算是灵力护体,依旧是冻得骨头疼。
昏天暗地,最后,她躺在雪地之上,任凭冰冷的雪花打在她的身上,与那些尸体一起,慢慢地被雪淹没。
与整个昆仑融为一体。
叶玉堂把她拖回去的时候,凶巴巴地对她说:“还活着就别在战场里装死,你不敢活着回来,与那些逃兵没有任何分别!”
她当时淡淡地身为顶头上司的叶玉堂说:
“我不是装死,只是需要冷静一会儿。”
叶玉堂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无可奈何地说:
“你冷静的方法还真是独辟蹊径。”
夜淇热热地喝了一大口姜汤,哈着气对叶玉堂说道:
“堂哥,你管得有点儿宽了。”
叶玉堂只想口吐三缸血,他帮夜淇把她的银色盔甲叠好了放在床头,破罐子破摔地说:
“我要不是你堂哥,我就让你在雪地里冻成冻梨,正好你这个前锋将军的位置好多人盯着呢,你死了,大家都叫好!”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是真的冷。
还好,从今往后,又有人在她穿一件单衣的时候,可以为她添一件外袍。
夜淇这样想着,手里却不自觉抽出了那件没有一丝杂毛的银狐裘,严严实实地穿在了身上。
银狐裘之下,她有些疏冷的眉眼映出几分高贵。她最后拿起来妆台上的酒杯,冷冷地喝了一杯酒。
多穿点儿,要不,奉泽又要不高兴了。
她现在法术精湛,去冥界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忘川河畔、彼岸花开,幽幽的指路灯忽明忽暗。
戚竹的院子一点儿都没有变,幽静安宁。
夜淇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像三年前一样,听见敲门声,木门“吱嘎”一下打开一个小缝,一个年轻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当初那个小侍女。
她长高了一些,也长开了。偏圆的脸,五官周正,声音却依旧是稚嫩、有些嗲嗲地问:
“你是谁呀?”
夜淇回答:
“我是夜淇。”
那个侍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
也对,三年前只见过一面,不认识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