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盖奉泽的病情,奉泽自出生开始,都由胥黎娘娘一手养着,外人只认为是胥黎娘娘心疼幼子,也没有什么猜测。
而苍羽,就很容易地住进了胥黎娘娘的寝宫。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住在他亲生母亲的房间里,与他的母亲、弟弟一起生活。
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家”。
他的母亲每天早上给他煮一碗面,面上静静躺着一个鸡蛋。怀里的小团子总是咯咯的笑,苍羽看着那个小小的男孩,总是会想:
这个孩子长大了之后,该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少年吧。
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就不用承担自己承担的一切,他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被西陵银阙嫌弃而不加以培养,从而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娶自己想娶的姑娘。
每天晚上,苍羽都将自己一天所修炼的灵力全部输送到奉泽的体内,看着小孩子缺破的凤髓、一点点的愈合。
那个小小的孩子不知道陪着他的哥哥为什么那么虚弱、为什么没有力气陪他玩耍;
他也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常常抱着哥哥流下眼泪。
他只知道,睡觉之前,哥哥会抱着他小小的身子,轻声说道:
“奉泽,你以后一定要摆脱西陵银阙那个坏人,你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小孩子在苍羽的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苍羽蹭了蹭他的脸,小孩子立马就开怀地笑起来,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摇晃着身子。
苍羽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
“一定不要像我一样,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是呀,
自己走过的艰辛,总是不愿意让自己在乎的人再走一遍。
他希望这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有勇气,活成西陵奉泽自己,而不是受制在神界二殿下的牢笼之下。
苍羽是在奉泽周岁那天被迫离开的。
他几个月前就从神山中挖出了一块上好的神石,每日抽出一点儿时间打磨雕刻,终于做成了一只有些粗糙的小兔子。
苍羽将那只兔子藏在袖子里,想要在奉泽的周岁礼上送给他。
然而那天早上,他就被人拖回了下界神山。
那是西陵银阙的人,那个人对苍羽说:
“大殿下不宜在宫中逗留太长时间,也不能与二殿下相处太过亲密。”
一向孤傲的苍羽,犹豫了片刻,第一次开口求人:
“你能不能让我在奉泽的周岁礼结束之后离开。”
那个人很决绝地摇头,苍羽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那我能再见奉泽一面吗?”
那个人依旧是摇头:
“在下没有这个权力答应大殿下的条件。”
那天的风有些大,吹落了满宫的银信花瓣,如同漫天的飞雪,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严寒与落寞,让爱与情淹没在这冰冷的宫殿之中。
他终究是敌不过那个手握重权的人,也终究是敌不过命运曲折。
每个夜里的辗转反侧,他都会想起那个爱笑的小男孩儿,以至于不自觉地说出话来:
“西陵银阙那个混蛋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小奉泽?”
“他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苍羽终于忍不住,去到了神界宫殿之内。
书房里那个小小的孩子,还没有一个板凳大,就埋在案头被先生教着背诗。
苍羽隐藏在书房之外,直到终于下了学,三四岁的小奉泽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小小的他还在咕哝着:
“这些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是关关雎鸠,不是开开雎鸠;为什么是桃之夭夭,不是桃之怪怪……”
他身边没有侍从跟随,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苦恼。苍羽这个时候从旁边走出来,蹲下来看着小奉泽,十分认真地对他说:
“你在干什么呀?”
小奉泽乍一看来了个人,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是一个小哥哥之后,才开心地问:
“小哥哥,你是谁呀?”
苍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我是下界神山的一个小神童。”
小小的孩子并不能具备怀疑眼前人身份的能力,他只是开心地点点头,对苍羽说道:
“那小哥哥可不可以偷偷陪我玩儿一会儿,父尊他不许我玩游戏,只能看书。我有点儿无聊,你能陪陪我吗?”
苍羽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他的头发真的很软、很顺,摸在手里的感觉、就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狗,苍羽答应道:
“当然可以了,我以后都会偷偷跑过来找你。”
他们两个悄悄地跑出宫殿,跑到沁雪峰,这个一年中有半年都飘着飞雪的地方。
小奉泽看着眼前的“品寒宫”的字样,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宫殿里来啊,这里的人好少。”
苍羽牵起他的小手,笑着说:
“就是因为人少,所以才要来的,这样就没人发现我们了。”
小奉泽抓了抓头发: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雪花,真好看。”
他们两个踩着雪花,走到庭燎园中,苍羽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小奉泽则在一旁抱怨着:
“父尊总是凶我,他说我是神界的二殿下,就应该承担起光复神界的责任,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母后也让我听父尊的话,不让我玩儿,可是……”
他瘪了瘪嘴,才说道:
“可是我好累啊。”
雪花慢慢地落下,粘在奉泽水蓝色的衣衫上,显得这个小孩子、格外的苍白。苍羽脱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奉泽的身上,关心地问道:
“你身体不好,快到廊子下面去避一避雪。”
奉泽惊讶地抬头: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怕冷的?父尊都不让我告诉别人。”
苍羽浅浅地笑了笑:
“因为我是哥哥呀。”
他把小孩子拎起来抱起来,就像小时候抱他一样,只是现在的他更重了。苍羽对小奉泽说道:
“奉泽,你听着,你是神界的二殿下不假,可是你不是西陵银阙的玩意儿。纵使你需要承担起你自己的责任,那也不是西陵银阙逼迫你改变本性的理由。”
小奉泽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
“可是他是我的父尊啊,母后说过,好孩子就应该听父尊的话,因为为人父母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苍羽深蓝的眼睛看向满园的雪花,声音有些冰冷地说道:
“那是别人的父母,西陵银阙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他就是一个冷血的恶魔。”
小奉泽有些迷茫地看着苍羽,小孩子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