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沉默良久,房间内一片死寂。
“曲终人亦散,灯火意阑珊。我的故事讲完了,诸位请便!”明哲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意欲退下。
清寒单手托腮,“师兄这就走了?”
明哲停下脚步,余光后望,“不走,留下喝茶吗?”
清寒微笑道:“师兄不愿喝茶,亦可饮酒。”
“不必了,我还是回去歇息了!”
明哲刚走到门边,鸢儿喊住了他,“哥哥,夜宴尚未结束,你这是急着去哪儿?”
明哲倒吸一口凉气,平复心境,尽量不让她们瞧出来,“我困了,回去睡觉不行吗?”
“时辰尚早,哥哥不如留下多饮几杯,若不尽兴,鸢儿愿与哥哥对酌!”
鸢儿平日不喜饮酒,但为了留下明哲,她豁出去了。
明哲长叹一气,“大可不必,你若要我留下,只需一句话,不必逞强。你的酒量,为兄还不清楚?”
他转过身,望着大伙深邃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今晚,不把诸位喝趴下,我是出不了这门了!”
“你觉得呢?”韵儿忽然开口。
明哲慢步走到桌边,端起韵儿身前的酒杯,“那便不醉不归!”他向大伙敬了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那是我喝过的!”韵儿冷冷道。
明哲并不觉得不妥,“没事,我不嫌弃。”
韵儿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师兄,那幅画你可带在身边?”槐序忽然问。
“伤心之物我从不带在身上,那幅画我给清寒了!”明哲回道。
清寒白了他一眼,“师兄不喜伤心之物,便推给清寒,还真是理直气壮!”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的不就是你这种人?”明哲扬眉,“你是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凡尘之事对你而言,不过缥缈云烟,转眼即逝。”
“师兄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为何记得如此清楚?”清寒反问。
明哲言语隽永:“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恨不知所终,刻骨而铭心。”
鸢儿轻咳几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哥哥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指环。”
闻此言,明哲心中一怔,下意识把手放到桌下,试图把指环摘下,但不管怎么使劲,就是摘不下来。
相比明哲的胆怯,清寒就显得勇敢多了。她的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指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和明哲的一模一样,显然这便是檀沁留给他们的那两枚指环。
“把手伸出来!”韵儿冷冷道。
明哲强颜欢笑,“你别听鸢儿瞎说,我手上什么都没有!”
韵儿才不信他的鬼话,“那你为何不敢把手拿出来?”
明哲把右手拿上来,“你看,什么都没有!”
“明哲,你当我傻吗?另一只手!”韵儿没闲工夫跟他瞎扯。
明哲讪讪一笑,“另一只手也什么都没有!”
“我就问一句,你拿不拿出来?”韵儿没耐心道。
明哲一脸难为情,不情愿地把左手拿出来。不出所料,他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指环,和清寒的一模一样。
“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吗?”韵儿鄙夷地看着他。
明哲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一场误会,别放心上。这枚指环是祈送给我的,不信,你可以问祈!”明哲一下子把矛头指向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君影。
君影一头雾水,“有什么事吗?”
“这枚指环是你送给他的?”韵儿拿起明哲的左手,指着手上的指环。
君影点点头,“是啊!”
“怎么会这样?”韵儿难以置信,“明明他手上的这枚和清寒的一模一样!”
“都说了不是,你还不信。清寒从始至终都没承认,你为何一口咬定这枚指环就是当初阿沁送给我的那枚?你不觉得你的针对过于明显了吗?”
“你胡说,我没有!”韵儿矢口否认。
明哲无所谓道:“你承不承认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清寒,你把钱给我,我下楼结账,免得在这儿被人误会。”
“我没有!”韵儿否认道。
“又没说是你,你这么急干嘛?”
清寒拿出钱袋,却犹豫了,“师兄,你该不会是想拿钱跑路吧?”
“你还信不过我?你师兄是那种人吗?我只是看你们辛苦,下去结个账而已,就不让你们劳烦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么想我的,心塞!”明哲失落道。
“好了,清寒信你!谅师兄也不敢跑。”
清寒把钱袋递给明哲。
与此同时,楼下,宾客满座,楼里的伙计忙个不停,阮七还在门口招呼。
“诸位客官,今儿是咱们绿绮姑娘登台弹筝,诸位若有兴,何不进楼一赏?”
许多客人听闻是绿绮姑娘登台弹筝,纷纷涌入嫣红阁,争先恐后,生怕抢不到好位子。
明哲下楼结账,恰巧遇到一位熟人。
“山伯,您怎么在这儿?”明哲惊讶道。
“若辰,你也来听筝?来一起喝一杯!这筝音清越与这当季的桃花酿最是绝配了!”山伯热情招呼。
明哲讪讪一笑,“这怎么好意思。”
山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来点桃花酿,可就辜负了这么好的筝音了!”
明哲本想推辞,但山伯这般热情,他只好却之不恭,“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哲在山伯旁边的位子坐下,陆陆续续又有客人进来。
“哟,杨公子今儿也来听曲儿啊!”伙计热情地迎了上去。
杨国富一脸淫笑,“一天不来就难受,我这魂儿都被绿绮勾去了。”
“杨公子,这边请!”伙计把杨国富引向明哲他们这边,“麻烦二位往后挪一挪,把位子让给刚来的杨公子。”
明哲当场来气,跟伙计理论:“这算什么道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伙计斜睨着桌上的桃花酿,冷哼道:“这桃花酿二十文一壶,是咱们店里最便宜的酒,但若杨公子坐在这儿,他会点上整整十坛千金裘,你们知道千金裘什么价格吗?”
明哲气得语无伦次,“你这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
他恨不得掏出一袋银子,砸在伙计和杨国富脸上,可惜他身无分文,饭钱还是清寒出的,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伙计直言道:“我就跟二位直说了呗,没钱就往边上坐,不要在这儿碍人眼!”
明哲拍案而起,指着伙计,“你狗眼看人低!”
山伯倒并不在意,拦住明哲,“也好,那边僻静,听筝甚好。”
山伯拿起桌上的桃花酿,拉着明哲往边上走去。
“山伯,刚刚那个小二这样折辱您,您怎么不驳斥他,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哲问。
山伯怡然一笑,“因为这地方很好,在僻静之处听筝方能听出泠然之音。”
“可他说什么千金裘,分明就是瞧不起……”不等明哲把话说完,山伯打断了他,“粗鄙之人只知千金裘酒香甚重,冬日赏雪时煮上一壶,自是滋味绵长,但在听筝时喝,反而喧宾夺主,只会沉于酒腻而不得风雅。”
明哲暗自惊叹:“山伯,您竟然这么了解干金裘,才不是那小二说的喝不起!”
“钱财向来只有花得雅不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况且我是来听筝的,这双耳朵娇气得很,只入清音,不闻粗语。”
明哲在山伯旁边的位子坐下,安心听曲。
伙计大喊:“诸位客官,今晚的重头戏来了,有请绿绮姑娘登场!”
隔着纱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绿琦的倩影,场下的客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冯德海痴迷道:“绿绮啊,我的心肝儿哟。”
刘古汉望眼欲穿道:“绿绮今儿又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