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割鹿刀,沈某奉家主之命,将其送往襄阳郭府。”
敦厚男子面带笑容,丝毫没有瞧不起秦欢的意思,他态度平易近人,大大方方的告诉了秦欢此行意图。
秦欢见状,收回了继续偷看的心思,心中微有些自惭形秽,人家君子风范,倒是自己行为颇显得小人了一点。
“大侠,您的酒。”
秦欢走上前,把酒坛放在桌上,躬身便打算离开。
“大侠不敢当,鄙人沈玉楼,小兄弟面生,可是最近新来的异人?”
沈玉楼,金陵沈家这一代最有名的人,江南武林后起之秀,年纪轻轻便已闯出不小侠名。
异人是对试练者的一种称谓和形容,相传武林中每过十年,便会出现一次浩劫。
那时流星璀璨如虹,天降异宝,江湖上会突然出现一群人,他们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各自怀有武林中遗失的神秘武学。
百花齐放,天才辈出,各门各派高手都会在那时游历九州,广收弟子。
秦欢的短发在这个时代十分醒目,尤其在这个观念传统的世界里。
身份低贱的小二,眼前的他虽表现得低声下气,可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可磨灭的骄傲。
沈玉楼并非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他自有几分眼力劲,岂会看不出秦欢的异常之处。
当一个武学时代发展到了巅峰,任何奇怪的现象,都将变得能够理解并接受,就好比以试练者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穿越之人。
虽然他们令江湖变得更乱,可他们的到来,也推动了死水一般的江湖。
秦欢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来历,心中登时惊讶了一瞬,抿嘴浅笑着,低头说道:“在下无名小卒,沈大侠且先用酒,在下告退了。”
不知为何,沈玉楼第一眼看见秦欢时,就觉得很顺眼。
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浓眉,神态沉稳,在他普普通通的外表下,独有一种别样的干净气质。
沈玉楼有一种直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小子恐怕会有一番不小的造化!
“且慢!”沈玉楼含笑招手,“相见是缘,何不坐下来共饮一杯。”
秦欢顿足眉头微皱,他不想掺和别人的闲事儿,现在的他只想练好武功,乖乖去天风堡完成卷轴上的任务。
酒里有剧毒,一旦沈玉楼喝下酒,便会毒发身亡,这在秦欢看来是很难接受的事情,可他也不愿制止,因为是凝香带他回来,并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有了安身之地。
是非对错,在此刻变得混乱模糊,让秦欢难以抉择,甚至心底产生了厌恶抵触。
“怎地,小兄弟莫非瞧不起沈某?”沈玉楼面露不满看着秦欢。
“不敢,只是在下不会饮酒而已。”秦欢上前来站在桌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外面回廊。
木廊上不断有人走来走去。
沈玉楼挥掌拍掉酒坛上的布塞,倒了一碗酒,缓缓道:“此次我独自携带宝刀前往襄阳城,便是想以刀做聘礼迎娶郭府千金,一来是想和郭巨侠的后人交好关系,二来也是因为对郭家小姐爱慕已久。”
秦欢没想到他会和自己一个外人,讲出这番实情,一时间有些搞不懂此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眼看着他把酒碗端起又放下,秦欢提起的心也七上八下着落不定。
或许片刻后他就会死,他的宝刀也会被人抢走,一个青年俊杰还未有所作为,便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用毒计给害死在红楼里。
秦欢总感觉凝香他们这样做不对,有违了自己做人的初衷,可他又没资格阻止。
他的内心在反复权衡间摇摆不定,有时候善恶总在一念间。
有人十年求道,有人却一念疯魔,这很没有道理,苦守多年的原则,一息化为乌有,从此变得不再像自己。
算了,我还是安分守己点好!
秦欢默默在心中自语。
沈玉楼再次端起了酒碗,慢慢递向嘴边。
秦欢只能眼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死亡,从此江湖会少一个侠客,恶人只会更多,层出不穷。
秦欢一咬牙,抬起头看向沈玉楼。
沈玉楼动作一顿,不解他为何脸色变得有些恼怒。
“怎地了,你也自斟一碗,江湖儿女何必矫情。”沈玉楼哈哈笑道,笑容直爽。
秦欢叹了口气,暗骂一声白痴,怎么当大侠的都像你这样蠢呢!
秦欢用手摸了摸嘴巴,吐出口水沾在手指上,伸手放在桌面,用口水写出几个字来。
当心,酒中有剧毒!
做完后,秦欢立刻收手躬身后退,退至门口,转身走出去。
沈玉楼双眼渐渐眯起,目光复杂地盯着桌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哎!”沈玉楼也叹气了,摇摇头苦涩一笑,暗自道:小兄弟,你这字写得真丑啊!
他挥袖朝桌面一抹,深厚的内力如水浪卷动,桌上恢复如初。
秦欢瘸着腿来到了楼下,站在角落里,众人都在饮酒作乐,没有人关注他一个小瘸子。
二楼木廊上,凝香正在陪一个刀客闲聊,时不时地看一眼天字一号房,黄脸龟奴低头守在她旁边,两手藏在袖子里端放腹部。
秦欢闭上眼靠着墙壁,脑海中习惯性地观想飞刀图,体内血气随之调动。
每当开始修炼驭刀经,秦欢心中烦恼便会尽数消散,给他一个平静祥和的黑暗世界。
沉沉不散的黑暗里,有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薄如蝉翼的小刀。
似过了短暂的片刻,又仿佛许久一样,楼上突然想起一声厉喝,紧接着便是木头断裂劲气破空,刀剑金鸣霎时间一同响起。
秦欢猛地睁开双眼,他锐利的目光如未曾出鞘染血的宝刀,给人一种淡淡的寒意。
只见木廊上一青衫短袍的男子飞出,手持一把青灿灿长刀,他四周数人同时挥动刀剑夹攻,气浪翻涌间,缠斗的身影飞至红楼中间上空。
刀气剑气唰唰荡开,四周悬挂的红绸应声而断,刀光剑影中,无数的碎片红布飞落。
秦欢抱起的双臂放下,心中稍显惊乱,顾不得打量与多人大战的沈玉楼,双目只在混乱的人堆里寻找凝香的身影。
沈玉楼一刀横扫千军如同卷席,内力形成的气浪随之成扇形扩散,周围数人同时被震飞。
秦欢瘸着腿挤开混乱的男人女人,朝二楼摸去,仓促中不时回头看一眼大厅中间。
沈玉楼已经落地,四周酒客纷纷离席,纱衣女子们尖叫着四处躲藏免遭池鱼。
只见那些酒客全都围住站在中间酒桌上的沈玉楼,众人大喝一声,扬手一挥。
大厅左右两边墙壁下站着几个童子,童子同时挥掌拍向墙壁。
机栝咔咔作响,两面木墙裂开,飞出一把把利剑。
一时间大厅中宛若万剑归宗,无数人影飞起接住弹来的利剑,剑招齐动,杀向中间的沈玉楼。
“来得好!”沈玉楼哈哈大笑,持刀指向上空,身如游龙旋转而起,凌空滞留时,他手中长刀卷起四周剑刃。
众酒客只觉长剑陷入泥潭一般,竟然抽身不得,纷纷被沈玉楼一刀卷得身形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