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学士久等了了。”
珈兰才进了屋内,就见一男子背对他坐在桌子旁,手指不断摩擦着桌面上放置的青瓷白底牡丹杯,细看里面飘着几片茶叶,热水滚烫像是才刚刚倒上。
被珈兰唤着的孟学士正是孟祥启。
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冲着珈兰宠辱不惊地鞠了一躬,道:“王爷言重了,臣也刚刚才到。”
珈兰笑着,揽过孟祥启的肩膀,拍了拍道:“孟学士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今日相聚也是以大局为重,不必多言,直说就好。”
孟祥启随着珈兰的话点点头,同时身子又被他按回了椅子上,倒也不再文绉绉,如他所言开门见山,“既然王爷开口了,臣也就明说了,今日邀王爷广闲斋一聚是为了当今圣上。”
珈兰看了眼四周,下巴轻轻一抬,六子会意,从屋内出去,带上门,整个人挡在门口,任谁也再进不去。
孟学士观到他如此小心,倒也欣慰,开口宽言:“无妨,这广闲斋内都是臣内之人,外防护院队,无人可接近这儿半米。”
珈兰也依言笑道:“本王并不是不信孟学士,可多一重保障,我们也多一份安全。”
孟祥启拱了拱手,“是,还是覃王考虑周到。”
珈兰摆了摆手,“学士言重了,还是言归正题吧。”
孟祥启点点头,“正是。王爷自先皇逝世就被任命为摄政王,对于景国可谓是熟悉万分,恐也清楚我国现已到了不得不翻政的时候了!太后爱护当今圣上之意,众人皆有目共睹,可自太后娘娘迎了天师入宫,一切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珈兰示意孟祥启接着说。
孟祥启依言继续说道:“太后娘娘揽权在手,半分也不松懈,圣上今年就已及笄,按理来说早该亲政,可...”
孟祥启愤恨似地摇着头:“奸佞小人为祸朝纲,甚至当初殿下收复雁姬城反遭人妄称背信弃义,也是太后娘娘同那天师一意孤行与齐结盟所致。”
“圣上虽年幼,可早已耳濡目染,处理起政务更是得心应手,颇有盛世名君之相,万不可再让那祸国天师任意操控了!”
珈兰听到这里倒是明白了许多,这孟学士连同秦司马等人一直站的是当今圣上,不止一次驳回太后娘娘的懿旨,也多次请旨要太后归还皇权于圣上,被太后一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他们在朝中举足轻重,势力范围颇广根本无法连根拔起。
而覃王殿下因着被先帝薨逝前认命为摄政王而一直被天后所忌惮,当初送他出征齐郑,就是指着他能死在外面,也算解决了他们的心腹大患,太后本就不看好覃王出征,战事未停之时就已和齐国签订了和战协议,可奈何覃王竟一骑绝尘收复了所有被齐国攻占的城池,也造成了之后背信弃义,被三国唾弃的局面。
珈兰看着孟祥启言辞诚恳地分析着太后与圣上之间的暗流涌动,句句话透漏着拉拢之意。
他清楚如今的党派之争,无非是太后一党专政,私宠天师,将一国放到奸佞手中任意操控,而当今圣上除去那些骨子里匡扶正统的老臣全力支持外,因为年岁太小又处事经验不足而难以服众。
可无论他加入哪一方,站在另一方的角度上他都是必死结局。
孟祥启明显感受到覃王殿下的迟疑,立马接上话道:“臣一直钦慕殿下风采,也是殿下在先皇仙逝之时挑起景国重担,如今圣上求贤若渴,殿下念及先皇手足之情也定会助其一臂之力!”
哦?用血脉打感情牌?
珈兰挑起了眉头,皱皱鼻尖道:“当初本王被众人排挤,甚至一度成为景国之耻时也无人说起血脉亲情啊~”
他拉长了声音,言语间都是对当初他们的冷眼相待的讽刺之意。
孟祥启听得明明白白,更是心中惶恐,今日若不能说服覃王,若他转口就将此事说与他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索再三,又言道:“那覃王殿下是想要...”
依着珈兰现下的地位,根本不会缺金银珠宝,也不贪图权力财势,那就只有...
孟祥启道:“殿下才学兼备,又性情雅致,臣膝下育有一女,才情可与殿下相配,早年间就听闻殿下学智,颇为仰慕,不知臣是否能为小女请见一面。”
珈兰看着孟祥启想破脑袋结果只想到了嫁女这一招来,实属有些让他失望,“本王府内已有王妃,倒是侧妃和侍妾犹有空余,难道孟学士是要令千金做妾吗?”
“殿下!”
孟祥启惊诧于广以温文尔雅着称的覃王竟当面出言不逊,就如同他伸了脸过去,而覃王直接一巴掌将他扇了回去。
珈兰又露出了与他不符合的邪笑来,双眼游刃有余地观着孟祥启的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就似在观看变脸一样生动有趣。
他被逗乐了一般,拍掌起身道:“其实本王要的并不多,更无心于圣上与太后之争,这二人虽关系每况愈下,但终究是母子,圣上不能背负弑母之罪,而太后定然也不舍伤害自己的亲儿子,争来斗去,怎么想都是本王亏。”
孟祥启紧着说道:“虽是如此,但圣上定然不会亏待殿下,殿下也不必再担心腹背受敌之事。”
珈兰摇了摇自己的手指头道:“本我不欲卷入此番争斗,可恰巧太后身边的天师惹了本王,他动了本王的东西,本王要他...用命还。”
孟祥启疑惑:“天师?”
珈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是。”
放在孟祥启肩膀上的五指用了些力量,瞬时间就压弯了他的那半边身子,珈兰的身子靠近孟祥启,嘴巴靠上了他的耳边道:“那天师凭你们...是斗不过的,但本王就不一样了...”
他缓缓抽身而出,冷酷地笑着从孟祥启身边走过,直接推开了门,那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六子见自家主子从屋内出来了便一言不发跟了上去,这二人走得极快,瞬时间就消失在广闲斋外。
孟祥启呆愣着感受着肩膀上刚刚被覃王殿下拍下的力道,尤觉得骨骼震荡,颓然坐回位子内,砸吧砸吧嘴却一句话说不出。
“老爷,覃王殿下已走了很久了,可要回去?”
孟祥启被门外询问的仆人打断了沉思,他有些浑浊的眼球左右看了一下,只觉得口干舌燥,见桌子上放着茶杯,直接抬手端了起来,咕咚咕咚几下,冷了的茶水入了滚烫的肺腑,这才真正缓过了神。
他慢慢面上咂摸出了笑意,感受着覃王留下的压迫人的气息,只觉得他今晚说服了他便是如有神助了!
“走,回府!”
孟祥启兴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