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父亲还只是丞相的门生,担任一个小小的编修使,整天和书籍史料打交道,丞相在前朝德高望重,又力保景炎帝上位,颇得景炎帝信任。
每逢回家,父亲说起丞相,总是充满了敬佩。
他自小便被要求熟读四书五经,书房里总有看不完的书,他天『性』聪慧,『性』子沉稳,母亲总笑称他像极了父亲,当时,他似懂非懂,以为父亲便是他这辈子追求的目标。
一个正直忠君的贤臣。
很早就超过了学堂的进度,别人觉得繁琐的诗词,文赋他轻易就记下了,先生的考校对答如流,随『性』『吟』诵的一首诗传遍了临安,然后父亲的恩师郑十安破例招他为学生。
他对是否成为郑十安的学生并没多大兴趣,一些世家纷纷找上门,想让他去当伴读,那时,他才知道郑十安声名远博,连景炎帝的邀请都拒绝了,却招他——一个小小编修使的儿子为关门弟子,这让很多世家都红了眼。
郑十安是个好老师。
他跟着郑十安游学了两年,这两年间他走过许多地方,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临安城外的土地如此辽阔,郑十安不喜欢在热闹的城镇落脚,更喜欢偏僻的山村。
琴棋书画,郑十安无一不擅长,在老师的耳濡目染下,他学会煮茶,下棋,弹琴……
在他八岁,也就是跟在郑十安身边满一年的新年,老师送了他一把古琴。
“这琴名‘瑟’,曾经的主人是一位绝代佳人,辗转到了我这,我将它赠予你,唯之,你的琴艺卓绝,定能让琴瑟和鸣。”
看着郑十安怅然的表情,他想着,这把琴或许对老师很重要。
重要的是人,还是琴?
他不得而知。
郑十安的思想跳脱,有可能前一刻还在谈野史,后一刻就跳到国事政论上,他都习以为常,应对如流。
他们花了一年,从临安走到汉中府,然后到了兴元府。
途中,郑十安又收了好几个学生,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这让他质疑世家流传的郑十安不轻易收学生的流言究竟打哪儿来的?
除了特别脏之外,他实在看不出那几个胆怯害羞的小孩有什么过人之处。
郑十安在闵兴山上搭了几间茅草屋,他们在那住了下来,没几天,有几个人找来,据说是郑十安的旧友,那几人衣着怪异,有老者,还有和尚。
老师的旧友真够广泛的。
那个不苟言笑的和尚是个武僧,功夫高强,但是手段强硬,听不懂人话,比如非要抓他练武,舞刀弄枪是野蛮人做的事,他一点也不喜欢。
反抗无效,他的日常里又添了一项习武,好吧,文武双全也不赖。
日常被各种事情填满,郑十安一忙起来,还会把几个小孩丢给他,山里的日子过的很快,当收到父亲来信时,他还在修正几个小孩的功课。
父亲出事了。
景炎帝收到密信,声称丞相和西夏皇子有暗中往来,疑有通敌卖国之嫌,在丞相府搜出了大量西夏文书成了铁证,景炎帝一怒之下将丞相处以死刑。
父亲深信丞相是被冤枉的,他长跪在皇殿前,恳求景炎帝彻查此事。
再次回到临安,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