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乡且闲游,携手过荆州
七月十三日,午时初;南阳城。
且说欧阳沧浪天还未亮便收拾了包裹。包裹中除了些许银两和其他用物,便是欧阳沧浪较体面的一套衣衫,而他此刻穿在身上的却是失了色彩的陈旧衣衫了。背起包袱和他的清泠剑后,欧阳随手舀了些水,漱了口,水瓢甩回缸中,脸也不擦,头上也没有发冠,只一条灰布随意缚了一下。跟着,欧阳将昨夜便已写好了的给唐玉宣的书信,悄悄放进了唐玉宣早课之后用膳膳堂的大门缝内,故而吕青推开殿门去收拾时,发现了书信。上月中回宿芳宫后,唐玉宣便将吕青吕茗姐妹两人划定为了自己的贴身侍从,也是唐玉宣唯一的两个徒弟。
欧阳沧浪放了书信,便行出宫院去了。天将将方亮,欧阳生怕有教员宫人起得比他早,发现了他,故而行得急。宿芳宫的殿宇院落修建于孤竹峰的半腰上,距离山脚方城县的西北郊六七里路。欧阳出得宫院后,怕惊动门卫与岗哨,便起用轻功,飞跃山林,直奔宫院西南方的南阳城而去。南阳城距宿芳宫有百里远近,寻常步行约一日的行程,此时欧阳虽有强大功力,但到底不能一刻不停地疾速飞奔,故而欧阳抵达南阳城内时,已是午时初刻了。
这是南阳的外城,富家子弟比较少,更多的是寻常人家及城郊进来的随意做些买卖的农人。天时阴时晴;欧阳的清泠剑包了层灰布,连同包裹一起负在背上,他垂着两手,随意沿街行走。
这一日也不是正集,而是寻常散市,故而街市上买东西的城中人及卖东西的城郊农人都不多,偶尔见些卖柴火、买鸡鸭蛋、买杂鱼小虾、买豆腐、买兔皮、卖锄头及柴刀把的。欧阳边行边看,终于在一棵桂花树下瞅见一个卖驴的农人。这农人五六十年岁,头上扎着几块青布,嘴角上两撇青须,右手上拿着一柄人脸大小的蒲扇。驴绳早被这农人缚在了桂花树上,他人坐在一个小木凳上,睡着了。想是今日人少,他的这头瘦驴无人问津。桂树下扔了些青草,那瘦驴兀自在那里嚼着。时不时嚼得乏了,这瘦驴也东张西望地哼叫几声,扯一扯驴绳。缰绳一扯,牵痛它鼻头,瘦驴无奈又步回原地啃草。
欧阳行至农人身旁往他肩上轻轻一拍。农人立马醒转,边胡乱张望边脱口问:“官人可是要买驴!”欧阳见他目光乱晃,似是还未找着自己站身之处,闪到他跟前,道:“正是,路行得乏了,正要寻头驴子骑骑。”欧阳说时,农人已瞧清了他的落魄模样。这农人右手扇子一摆,左手捋捋胡须,似有些失望地道:“原来是买来行路的呀!也行!三十五两银子,便迁走了罢!”欧阳眉头微蹙,道:“三十五两么?这也贵了些!再说了,您这驴子也有些瘦。”农人眉毛一扬,扇子往驴身上胡乱一指,道:“这一点哪里算瘦了!您再看它,青草嚼个不停,进食好的牲口,它必然不会瘦了!实话同您说,若不是家里急着用钱,我还不想卖呢!”欧阳微微笑道:“要不您再少点罢!我也是怕天热行路难,才寻思买头驴的,我本没多少钱两!”农人脱口道:“您这样说就对啦!这大热天的,走几步路便热得不行!不买我这驴,你能成吗!”欧阳沧浪道:“您说的正是!可我想买,也得有那么多银子不是?”
农人听了话,又对欧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觉着欧阳确有些穷酸样,便道:“那你说,你能出多少!”欧阳略有歉意地道:“您看十五两行不?”农人眉眼一睁,道:“才十五两!!十五两您去买头猪骑得了!”欧阳见农人如此说,微有些羞窘之意,道:“要不我再加一些……”农人颇有些不耐烦,眼珠一瞅,问到:“加多少?”欧阳道:“加五两?”农人扇子一放,道:“得啦得啦!二十六两你牵了去吧!!我在这守了大半天也倦了,你拿银子趁早牵去得了!”原来农人听欧阳说加钱时,便生了些期待,但听见欧阳说只加五两时,便觉得没什么盼头了。欧阳听“二十五两”,觉着比之最先说的三十五两,毕竟少了许多,便应了。跟着,在农人的打量下,欧阳才解开包袱去取银子。欧阳数清了银子,这农人也随口道了句谢,欧阳便牵着驴子去了。
出了城来,进入郊外,欧阳往远处一望,只见荒野人家,山路曲折杳远,极是静寞。欧阳往驴肩上一拍,望着驴眼睛,道:“驴儿啊驴儿!我花了钱买你,现在该是你给我服侍的时候啦!这荒郊野外长路漫漫的,也只你我两个互以为伴咯!不过你放心!虽然本相公手头上不宽裕,但只要有本相公一口粮,就不会少你一口糠!”欧阳说着,轻轻一跃,坐到了驴背上,又道:“好吧!咱们上路了吧!本相公打听过啦,这一路过去先是到襄阳,约摸两百四五十里路,而后是荆门,约摸两百里路,最后便是荆州,一百五六十里路。到了荆州,本相公便到江边请你坐大船去!而后咱俩顺江而下,一起过江州进钱塘!”又自得意笑道,“到了钱塘,你听话便好!你若不听话,我便找个人家将你卖啦!哈哈——”欧阳笑时,拍了下驴屁股,这瘦驴哼了一声,便小步走去了。欧阳在驴背上哼着小曲,随意观看,倒也欢快自在。
欧阳便这般骑着驴子小步跑了个把时辰,到得一个松柏生得极高大的小岗坡来。欧阳对驴子道:“驴儿啊!前头那个小山坳看着可凉快得很呢!我看你也跑了大半个时辰了,要给你歇会儿不要?”欧阳说完,不见驴子应声,便拉了拉驴绳。驴子被拉得难受,哼哼了几声。欧阳得意道:“这下你出声啦!”又道,“不过出声归出声!让不让你歇还得看本相公高不高兴!”转而又道,“再说了!你只会哼哼唧唧的,我怎晓得你是想歇息,还是想赶路!哈哈——”
欧阳笑时,已快到岗坡下。只听得呼呼呼的几声风响,五个灰影落在了路口当中。欧阳一把勒住驴子,吃了一惊。回神看时,见是五个二三十年纪的高矮不一、灰头土脸、既似强盗又似农人的汉子。这五人当中一个二十七八年纪的,衣服稍微得体些,手中提着一把厚背大铁刀;这人的左右各有两人,穿着粗布短衣,衣服上还有些许补丁,其中两人拿着黑铁菜刀、两人拿着农人的砍柴刀。
欧阳瞧清五人模样,不仅方才惊惧顿时全无,心中还止不住笑了笑,想:“这小村小乡中的人到底不容易呀!纵是有胆子出来谋些钱财,也没个像样的器械!”欧阳这么想时,嘴角上的笑意被五人当中那领头的瞧见了。
这领头的喝声到:“呀哈!你这小子是在笑呢!看不出来哥哥几个是拦路索命的么!待会儿你若是拿不出来银子,便要你好看!”不及欧阳回声,领头左边一个矮胖的、拿砍柴刀的嘴角一扬,也喝道:“你小子可听好了!这是我大哥,人称‘百里不留行’的便是!”跟着,领头右边一个高瘦个子的拿着黑铁菜刀的也嘴角一扬,指着领头手中的宽厚大刀说到:“看见这大家伙不!足足三十六斤重!本乡名头最响的铁匠‘老金手’亲手锻打的!”这人右边一个握着黑铁柴刀的不胖不瘦但有些结巴的人续道:“要说这…这口宝刀!砍树…树倒!砍人…人死!就你那…清…清瘦模样…一刀便…便成两段!”最左边一个也是拿黑铁菜刀的有几分背驼的接口道:“说的不错!不想死的赶紧下来!将银子都交到咱们大哥这儿来!咱们高兴了,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领头的随手将大厚铁刀往地上一扎,接口道:“还有驴子!”左右马上应声道:“对对对!还有驴子,驴子也能卖钱!”听这五个参差不齐的人说话时,欧阳心中已然欢笑不住,待听得领头的说到驴子时,不由又想:“果然是头儿,出口到底不一样,哈哈——”想时,欧阳就着身上的粗旧衣衫,诉苦道:“大哥们,饶命啊!我是给富人家喂马的,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呢!我除了身上这套还能将就的衣裤,便再也没什么银子了!”左边那个矮胖的道:“那便将你驴子留下来!”右边一个道:“对!看你身上乱糟糟的,也比咱们好不到哪去!把驴子留下便让你过!”
领头的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握,道:“别跟他说太多!说太多了他嫌咱们啰嗦!去把他给我拉下来!”听了话,左右最边上的两人分两边往欧阳行来,跟着双双把住欧阳的小腿后,便往下拉。两人使力之后,见驴子上的欧阳兀自不动,右边那个结巴的道:“我…我往…这后边拉!你…你往…那前边拉!如…如何…拉得下!”欧阳学着他口吻,抢道:“你俩…轻…轻些拉!我裆…裆下疼!”这结巴的望到欧阳道:“疼!…疼你便…你便自己下来!”
左边这个道句“大哥说了,少跟他啰嗦!”时,一把将欧阳往下拉。欧阳不留神,身子便被他拉斜了一边。但欧阳身子倾斜后,不自禁地往回奔了一下。却不想这一下回奔,有些急猛,加之方才驴背上颠簸久了有些松弛,后身上的布包着的长剑竟弹了出来,“嗙”的一声,掉在了右边地上。那矮胖的看见,急道:“大哥,是把宝剑!”又续道,“瞧着还很是漂亮,想来值不少钱!”这大哥到底不那么笨,惊道:“是宝剑?这小子会武艺?!”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得背后马蹄声急响。几人急转头往后望去,只见数丈远处五匹高头大马正急奔而来,马上五人看着是三十到五十岁的年纪,衣着新亮,面露凶光,或挂刀或带剑,都是一副江湖武人的模样。欧阳见这几人,面色一变,心想:“这回来的可能是真的强盗恶人了!”欧阳看时,他跟前这几人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没回过神,几下眨眼后,那五匹人马便踏到他们跟前来了,因道路不宽,骑马的五人,三个在前两人在后。
眼见来者盛气凌人,欧阳跟前的三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方才手中扬起的刀具也悄悄垂放了下去。
见三人站在路中,马上前排一个四十几的笑道:“哟!这是劫道的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也忍不住道:“瞧这模样分明是乡里的土人嘛!是吃不上饭了么,出来碰碰运气?”先一个又笑道:“站着不动,是连咱们几个也想劫吗!哈哈——”说时,四五人又有的哈哈跟着笑的。
说话两人的当中一个五十几模样的,嘴角含笑间游目到了驴子上的欧阳。这人同欧阳目光相触时,见欧阳眼神炯炯,于己方五人既有怒色又不惧怕。这人正要琢磨欧阳来历,他们跟前路中站着的三人中的瘦削那个已然吓住,道:“大…大哥!咱们…咱们咋办……”另一个矮胖的嗫嚅道:“咱们…也不是…想劫他们啊……”马上先说话的那个闻言,道:“就你们几个还想劫道?!”底下领头的忙低头哈腰地应:“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人们失口,望官人们饶命!”
马上另一个见三人的惊吓模样,叫道:“手中的家伙都扔了!乖乖退到一边,给爷几个恭恭敬敬地磕头让道!”底下领头的闻言,心中迟疑道:“让道便让道了,还得扔了咱们刀子么……”不想他这一下迟疑,马上那人立即怒起,道:“你这土人是找死?”左右猛听得此言,立马醒转,随手一扬,便把手中的菜刀、柴刀都扔了路边去。领头的见状也惧怕,将手中大铁刀举手往一边扔了出去,而后是欧阳左右的两人也扔了出去。扔完,五人又匆匆望着左右,并肩退让到了道路的右边上,即是欧阳及驴子跟前几尺远近的右旁边,这样一来,欧阳也便暴露在了马上五人的跟前。
且说方才这一幕也是欧阳生平首次撞见,瞧着马上几人的凶恶模样,眼中早已发红。这时,那个五十几岁居中的望住欧阳道:“你这小辈是不想让开?”欧阳道:“本来可以让开的!但你们欺辱他们几个乡间小兄,实在令人看不过眼!”听了欧阳的话,最先那个说话的人又抢道:“大哥!我看这小子是不知天高地厚!没来由的找死!”这人说完,右手扬起一扔。欧阳见他动作便知他要击发暗器,果然欧阳这么想时,便见两个灰黑物器飞向自己跟前来了。欧阳眼目不避不眨,左掌迅疾扬起往眉前一击。众人只听嘭的一声响,两个物器被欧阳气劲击打,掉在了路面上,是两枚寸许大小的铁刀片。
见自己奋力扔出的铁片被对手用击空掌一掌打落,不仅发暗器的这人面上失色,他右边最年长的那个也是吃惊了一下。最年长的这个望着欧阳道:“瞧不出啊,你这小子还是个高人!”语气一转,续道,“难得今日撞见,就受我几掌罢!”说完,这人离了马背,径朝欧阳飞来。
欧阳料想这人必然是五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当下不敢大意,双腿紧紧夹住驴背时,双手做好了招架的准备。果然,衣衫响动之间,这人的左手已向欧阳面部逼来。欧阳眼望之间,只觉这人五指犀利,钩如鹰爪。欧阳面首急地往后一斜,堪堪避过后,左手一把向他手腕拿来。却不想这人见欧阳头往后斜时,便知道了欧阳会有后招,便在欧阳将将拿住他左手腕时,他的右手掌已向欧阳左手臂猛击而来。
欧阳的气劲本要使在拿住这人手腕的手掌上,猛见他击来自己手臂,情知以此人的力道自己的手臂骨多半会折损,便气劲急地运回臂上。跟着嘭的一下轻微动响,这人的手掌被震了回去,同时欧阳拿他手腕的五指也自然松开了。
这人不甘心,左手收回后,又再使出全身劲力,一掌向欧阳击来。果然欧阳见他左掌击来,右手成掌猛力迎出,众人紧望间,只听啪地一下激响,欧阳身子只微微一颤,驴子也跟着一阵摆动,而这人却一把倒飞了回来,急急落在了马鞍子上。
这一下看得众人惊心动魄,落回马鞍的这人也是面色大变,只见他咬牙望着欧阳道:“好小子!还真有些能耐!”这人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知这“小子”的功力已远在自己之上。吐出一句后,这人仍是心有不甘地道:“在下开封丐帮王承烈,丐帮二十三堂主之一!你小子若有胆量的,也报个门户来吧!”欧阳见这人仍是傲气满满,哪里甘心向他示弱,便朗声到:“我复姓欧阳,双名沧浪,乃是杭州三宝党宋氏门下!你们可要记好了!”这人听见,不由“咦”了一声,道:“这里是中原的地界,距东南的杭州可远了,你果真是杭州三宝党的人?”欧阳道:“话我只说一遍,信不信由你!”这人想了想,觉着欧阳不像说假,道:“好罢,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双腿一夹,嘴上唤到一声“驾!”时,那马便奔过来了。左右见他离开,也忙地跟着唤马,顷刻间,一伙人朝欧阳身后的道路急奔而去。
欧阳回过头来,路边站立的五人同他眼光一接,便即惧怕起来。那领头的忙低头哈腰地求饶道:“少侠饶命!小人们不知少侠大名,不是有意冒犯!万望少侠饶命!”这领头一句呼出,左右知道厉害,也忙跟着叫唤“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欧阳见众人讨饶,心中得意一番,张口道:“饶你们也不难!须要回答我几个问题!”那领头道:“少侠请问!但凡小人们知道的,必然如实相告!”欧阳道:“好!你们几时做这拦路抢劫的勾当的?总共劫了多少钱财了?”领头的道:“是七八天前盘算的,小人们在乡里穷困,有时没钱花,有时连饭也吃不饱,时日久了,小人们几个便想到了这个路子,也是被逼无奈呀!”领头说完,左右忙附和说“对对对!”
欧阳喝道:“好啦!我听见啦!”众人住嘴后,欧阳又道:“都劫了些什么人,得了多少财物?”领头的又回到:“说到这个,兴许也是小人们没那发财的命!先是前几日里守了几天,都不见个人影,干粮也吃干了一大半!到得第四日晌午,总算有了动静,却是一帮走镖的厉害人物,小人们哪敢动手啊!于是这第四日又走空了!第五日咱们蹲了一两个时辰,不见有人,干脆就回去睡觉!这日晚间,小人们五个好好拜了一回财神爷,第六日清早朝便来这里,到得近午时分,果见两个搭伴行路的和尚,这才抢了几两银子!那两和尚也不会武功,就是太穷了些!”欧阳笑道:“让你们得手的竟然是两个和尚?”这领头道:“可不是么,这财神爷怎就给咱们安排了两个穷和尚!”
欧阳瞧领头的疑惑神色,心中不禁一笑,一笑过后,重声道:“拦路抢劫的还敢怪财神爷?不给你们安排两个叫花子就是不错的啦!”领头的见欧阳责怪,忙道:“是是是!少侠教训的正是!”欧阳便又问:“那后来呢?第七日第八日怎么样了!”领头道:“第七日倒是个有钱人家!只是这人家带了二三个伴身的武人!我兄弟五人与他们斗了一架,没讨得他们什么便宜,只抢了两件不太旧的衣服,换了几十个铜钱!”欧阳道:“那第八日呢!”领头的张口道:“第八日便是今日啦!”欧阳听说,恍然而醒,随口道:“原来便是今日了!你这记事的脑子倒是利索的,却是我给绕糊涂了!”领头的闻言,微微陪笑了一下。
欧阳正色道:“这么说来,你们是还没杀过人的了!”领头的急道:“自然没杀过!”又嘀咕一句,“咱们想杀,也打他们不过呀!”欧阳道:“可不能那般说!恶人歹人杀了也罢,但好人和老弱是绝不能杀的!那是会下地狱遭报应的!”又郑重道:“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人逃得过老天爷的眼睛!”众人闻言,都有些惧怕;领头的急应道:“少侠教训的是!小人们定当记紧!”欧阳道:“免得你们日后欺压过往的善良民众,你们现下对天立个誓罢,日后绝不再干这劫道的勾当了!”欧阳本以为他五人会从命,却不想他话说完,领头与左右俱都迟疑了起来。
欧阳道:“怎么了?有难处?”领头的道:“少侠有所不知,咱们兄弟五人为了干这路活,光是打我手上的这口大铁刀就花了四五两!加之这些时日又没什么劫获,已经是赔得精光了,现在要罢手,可怎么活呀!”欧阳想了想,觉着领头所说确实不假。欧阳道:“这么的吧!我给你出个路子!你带上你这口刀,顺我身后这条路,一直行去南阳城,而后你便打听方城县,到了方城县你再打听一个孤竹峰宿芳宫的地方。打听到之后,你便拜入宿芳宫的师门去!”欧阳知道唐玉宣正缺攻打郑渊的人手,觉着眼前的这个头儿还能凑合一个,故而这般指引他去。
领头的道:“方城县…宿方公?”欧阳道:“对!方城县宿芳宫!”领头的道:“进那宿方公,可有什么好处?”欧阳道:“好处可多了!一来你可以学得很多武艺,二来你可以吃饱饭穿好衣裳,三来你可以结识很多的能人!”领头的道:“既有这么多的好处,那什么宿方公的会要我么?”欧阳道:“所以说,你到得他们山门后一定要说你是‘欧阳特使’指引来的,而且说你一定会竭心尽力给宫里办事!”领头的道:“欧阳特使便是少侠您啦?”欧阳道:“正是!”领头急拜道:“那小人在此多谢少侠了,少侠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不敢望!”
见欧阳两人说到这,左右的急问到:“那咱们四个呢?”欧阳道:“你们四个想要进宿芳宫本院去却是不易的。若你们实在没生计,倒是可以去南阳城做宿芳宫的外院兵士。”四人中矮胖的那个道:“外院兵士?”欧阳道:“正是,外院兵士也归宿芳宫管制,但没有本院徒众那般精严。”这个矮胖的脑子也不大笨,听到这也听明白了。欧阳道:“该说我都与你们说啦!你们拾起你们的铁家伙,赶紧去吧!”领头的忙道:“对对对,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往南阳的方向去!听说此处离开南阳不近,天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呢!”
欧阳道:“把我地上的宝剑给拾起来罢!”领头的忙道:“正是正是!小人们只顾说话,竟忘了恩人宝剑还在地上!”领头说时,忙把剑捧了起来,递给欧阳沧浪。欧阳将剑包扎妥当,正要行动,领头的问到:“恩人这是要往哪去?”欧阳猛听得此,想到自己和唐玉宣的情义,心中颇为失落,随口道:“去杭州办点事,事成了再回来。”欧阳思索片刻,道:“你姓甚名甚?”这领头道:“董大武。”欧阳又道:“那你识字么?”这领头道:“识的几个,不多。”欧阳道:“好,你记住杭州三宝党欧阳沧浪这九个字!等你进了宿芳宫,安顿下来后,你便照着‘杭州三宝党欧阳沧浪’这九个字与我来个信!遇有不会写的,便找个可靠的人问问。”这领头恭敬地应了一声,默念了一遍那九字。跟着欧阳随口道:“你们这就去罢!”说完,众人连连应声。欧阳沧浪便赶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