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偏殿之内,一名身穿朴素衣裳,以布缎束发的少年郎正在与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在一起用膳。
这少年名为嬴稷,是秦国先王秦惠文王的第四子。而那个美妇人,则曾是惠文王嬴驷的宠妃芈八子。
把桌案上的膳食一扫而光之后,嬴稷又拿一块绢布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油渍,叹道:“母亲,这真是咱们这六年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是啊。”
说到这个,芈八子不禁潸然泪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抽噎着道:“稷儿,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小的年纪就在外面受苦,好几次,咱母子俩都差点饿死了。”
“能回到秦国,能回到咸阳真好。母亲,咱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闻言,芈八子扫视了附近,看见这座偏殿之内没有任何人,便对嬴稷低声道:“稷儿,你知道母亲为何要你我穿这种简陋的衣裳,用膳的时候还这般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吗?”
“这……孩儿不知。”
芈八子睥睨了嬴稷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嬴稷硬着头皮道:“母亲是想跟荡哥哥卖可怜吗?”
“你心知肚明就好。”
芈八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孟老夫子所言,句句精辟。”
“咱们母子俩在燕国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先王薄情寡性,把我娘俩扔到燕国就不管不问了,可能都已经遗忘了。幸好大王还记得你这么一个弟弟,还在燕国为人质,费了一番周折才迫使燕王把咱俩遣送回国。稷儿,你荡哥哥,已经不是当年的荡哥哥了,他现在是秦国的大王,你既是他的异母弟,也是他的臣民。母亲在路上教你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孩儿谨记。”
说起来芈月母子在燕国受的苦难可不少。
嬴稷十岁的时候,就被秦惠文王送到燕国的蓟城做人质,为秦之质子。战国时代,国与国之间常有派遣质子的行为,或者是一国之太子,或者是国君的宠子,再不济也是一国之公子!
当时嬴稷是秦惠文王的幼子,后者为了拉拢燕国,坏关东列国之合纵,故而把嬴稷派到燕国为人质,考虑到嬴稷年纪太小,又唯恐自己耽于女色,所以秦惠文王毅然决然地把芈八子也送出去,随嬴稷一同入质。
本来作为一国之公子,在异国他乡为人质,远离故土生活的话,只是有些哀愁而已,但物质生活还是可以的。
可是芈月母子在燕国可惨了,期间经历过“子之之乱”,燕国大乱,无暇顾及其他,故而断了给这母子俩的生活所需。后来乱军攻入蓟城,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不亦乐乎,而芈月母子断了粮,不得已掏鸟蛋吃,抓老鼠吃,一日两餐都没得保障,更别说是温饱的了。
等到赵国派兵把公子姬职送回燕国,成为燕王,燕地的局势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燕国照样无暇顾及芈月母子,依旧不发放任何钱粮,似乎他们母子俩已经被世人所遗忘了!
相依为命的芈月和嬴稷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做一些营生。
芈月织布,缝缝补补衣裳,而嬴稷则是出外面砍柴,然后到市集上贩卖,有的时候还贩卖草席、红枣之类的东西。
这日子还算过得去。
燕国对他们母子不理不睬,漠不关心,而秦国又距离燕国太远,鞭长莫及,影响力不大,而且这几年之间秦国一直在对外作战,兵事不断,秦惠文王亦是无暇顾及芈月母子,他们似乎只能自生自灭了。
但是,让寄人篱下的芈月、嬴稷万万没想到的是,秦王荡在继位之后,便派出使者去到蓟城,跟燕王交涉,请燕国将他们母子遣送回国。
一番磋商之下,秦国方面耗费金一百五十镒,终于换得芈月母子平安归国返乡。
这价格可能有些低廉,但对于现在依旧是一贫如洗的燕国来说,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芈月母子回到咸阳后,秦王荡特意把他们留在王宫,说是要叙叙旧,而秦王荡日理万机,所以半天都见不到人影。在没有见到他之前,芈月母子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在这里继续闲聊。
过了半晌,穿着一身冕服,似乎是刚刚下朝的秦王荡这才来到这座偏殿。
“臣弟嬴稷(芈八子)参见大王!大王万年!”一见到秦王荡,芈月母子纳头就拜,其姿态放得很是恭敬,很是谦卑。
看着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昭襄王与宣太后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俯首称臣,要是说秦王荡心里不感到享受,那是不可能的。一时之间秦王荡都有些飘飘然了。
历史上的秦昭襄王,即嬴稷在位期间,听从魏人范雎的建议,收回宣太后的干政权,驱逐四贵,拜范雎为相,采用范雎所提出的远交近攻策略,奠定了秦统一战争的胜利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