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超见是老督管,知道他在梁中书那里颇有些说得上话,于是便耐心解释道:“老督管,去年我那徒弟周瑾路上大意,这才中了招,走失了生辰纲,落得个刺配沧州,大好前途就此断送。今年若是再有个闪失,恐怕我们都得被严惩啊。咱们早点出发就是为了绕过这些地方,如今走了大半路程了,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可惜?”老督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众人见老督管都顺从了索超,也都无可奈何,赶着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向前走了十几里路之后已经将近傍晚,两旁树林中不时有虫鸟之声传来。索超心神隐隐有些不稳,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忽然间阴风阵阵从树林中吹出,各种飞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一片乌云从南面遮掩过来,一会儿功夫便犹如黑夜。突然两旁的树林中传出虎啸之声,士兵们被吓得都浑身发抖,体似筛糠,颤颤巍巍举起长矛四处御敌。一道闪电在空中闪过,仿佛撕裂的天空一般,索超借着电光一看,从两旁树林中分别走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之见它们身上黄黑相间的斑纹,一双眼睛好似铜铃一般,粗壮的尾巴在身后左右摇摆,慢慢的朝着众人走来。电光消失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一声惊雷炸响在众人头顶,两只猛虎也借着黑暗冲进人群之中。顿时惨叫声连连,索超连忙大喊撤退,可是此时众人哪里还能听得他的号令,马匹都被老虎吓得屁滚尿流,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是一道闪电,索超提枪朝着一只猛虎刺来,正中那老虎的脖颈,老虎吃痛一爪后大怒,朝后一退,枪头从伤口拔出,老虎猛地朝索超扑来。索超大吼一声,往下一蹲,身弯如弓,长枪刺出,正中老虎咽喉,老虎重量巨大,仍然借势扑到了索超,一爪子排到索超右肩,索超一下被拍飞出去,摔了几个跟斗方才稳住身形。索超不敢冒然再动,又一道闪电亮起,才看到那老虎被竟长枪刺破了喉管倒在血泊之中。另一只老虎扑又杀了十几个士兵之后,察觉到自己的伙伴已经被打死,发出了几声低吼,拖着一只拉车之马的尸体慢慢的退回林子去了。
这时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众人围在一起,躲在几颗树下避雨。索超吩咐几个军官一齐清点伤亡,此时那老督管从远处的一颗树下露出脑袋,原来刚刚发生意外之后,他便逃得远远的,如今见形势稳定了方才出来。经过清点,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马匹已经被老虎咬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两匹马,还都被吓得瘫软在那里,士兵也被咬死四十多人,受伤者七八十人。索超仰天长叹,这真是飞来横祸啊!此刻一个身穿八卦衣的道士手中拿着松纹古定剑,脚踏禹步,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张符箓腾地在空中燃烧起来。
突然一道粗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正中一颗大树树尖,瞬间树下躲雨的百余人被雷火烧得焦黑,眼见都活不成了。众人吓得纷纷从树下出来,索超怕再往前走,那剩下的老虎出来报复,因此命令众人将装运生辰纲的车辆推着往回走。在泥泞中走出五六里后,再看前方的路面一点雨水都不见,回身一看那里仍旧阴雨绵绵。索超再次清点,只剩下了三四十人,心中不禁戚戚然。老督管此时却说起了风凉话:“我说让走黄泥冈吧,你非得要绕道,如今伤亡大半,看你回去如何与相公交代。”
索超道:“我自会向相公请罪,如今我们损失了好些兄弟,此时要报回大名府知道。”说完他派出两人拿着信物,星夜赶往最近的官府安排找回士兵尸体,并通报梁中书此事,加派人手前来帮忙,并让官府送来马匹拉车之用,然后众人又困又乏在路边睡着了。
天亮之后,索超左右等不到那两人回来,便只能教众人推着车子前进,一直到正午时分,又到了黄泥冈下面,此刻天气炎热,日头正盛,士兵们都累的浑身是汗,抱怨连连,老都管也面露戏谑之色瞥了一眼索超,索超也不理会他,便带众人上了黄泥冈,到那树荫之下暂时歇息,等待官府送来的马匹到位。
这是突然听到远处有说笑之声,索超急忙提起铁枪,朝那里而去。到了近前一看,只见松林里一排摆着七辆江州车儿,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一个鬓边长有一搭朱砂记之人见索超提枪而来,忙拿起一条朴刀,做出防御之势,其余六人也都拿起刀枪棍棒。索超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到哪里去?”那七人道:“你又是什么人?”索超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我们看你才是歹人?我等是做那小买卖之人,可是没有钱财给你。”索超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不然不要怪我枪下无情!”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只有些枣子,别无什么财物,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索超见他们对答如流,没有什么破绽,便提枪离开。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聚义的七星,在这里等候生辰纲。昨夜那天气骤变、驱虎劫路的便是公孙胜,只待将他们逼到这黄泥冈来方能使用那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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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超头疼欲裂,梦中仿佛看到林中七人哈哈大笑,取走了生辰纲,他惊叫一声,坐起身来,就见眼前正是昨夜派出要马之人,再看左右的士兵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他拼命回忆,才想起了那长着两个龅牙的汉子和两桶冰镇醪糟酒的事情,不禁捶胸顿足。那名士兵问道:“将军,我二人昨夜连夜到了那范县,谁知那县中的马匹前些日被人收的一空,花了天大的功夫才找来这六七匹劣马,我等连忙追赶,直到这黄泥冈,看到你们倒了一片,生辰纲早已不见了踪影啊!索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索超仰天大哭,想自己骁勇善战,却在这小小的黄泥冈栽了跟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如若回去必定被那梁中书责罚,轻则刺配,重则人头不保。罢罢罢!我索超还是自行了断吧,也好过回去受辱。想到这里,索超夺过一匹马。翻身骑上,朝着远处而去,只留下那两人目瞪口呆。
过了一顿饭功夫,众人也都醒来,见失了生辰纲,口中连连叫苦。老都管道:“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如今索超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只说他和强人是一路之人,把蒙汗药将俺们麻翻了,将金宝都掳去了。我们等天明,先去本处官司首告。留下两个虞候,随衙听候,捉拿贼人。我等众人,连夜赶回北京,报与中书大人知道,教动文书,申复太师得知,着落济州府,追获这伙强人便了。”傍晚时分,老都管自和一行人来济州府首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