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被乍然出现的人声惊了一惊,透过朦胧的醉眼依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却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反应,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青兰的手臂。
起来的太急,又被冷风迎面那么一吹,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一阵阵地犯恶心,忙松开了手扑到桥边干呕了起来。中午只吃了一些点心,晚饭又没吃,她此时此刻肚里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胃里死命地绞紧,痛得她眼前发黑,脚底发软,差点翻下河去。
青云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过来扶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先生这是怎么了,呀,好大的酒气!奴婢扶您进去吧,您这个情况,得找太医过来看看,让他给您开副醒酒汤就好了。”
“不必了。”宋远知摆摆手,缓了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来,“太晚了,皇后娘娘身子尚未完全复原,我不想惊动她,若是打扰了她的安歇,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勉力张嘴笑了笑:“左右是我贪杯,这酒喝着味道不错,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倒让你白白为我担心了。”
“先生,不是奴婢僭越,实在是喝酒伤身呀,照您这个喝法,现在是不要紧,等您老了,万一落下病根,到时候胃疼头也疼,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嗯嗯。”宋远知随意地应了两声,岔开了话题,“你刚才这样急匆匆地出来,是做什么去?”
“哦,是这样,皇上说晌午的时候画了副画,现在多半是干了,旁人他不放心,便叫奴婢过去把画拿过来,送给皇后娘娘。”青兰说起皇上,总是一脸的温柔笑意,“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心意,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是羡慕不来的。”
“有什么好羡慕的,到时候皇后娘娘也求了皇上,给你觅一个如意郎君,到时候就只有旁人羡慕你的份了。”宋远知转过身子,半倚在桥沿上,半开玩笑地道。
“先生好不正经!”青兰涨红了脸,佯怒道。
“哈哈哈哈哈哈……”宋远知朗声笑道,“好了,不耽误你事了,你去拿画吧,我先回去了。”
她龇牙咧嘴地忍了忍胃中的烧灼感,想了想又道:“别同皇上和娘娘说我来过。”
青兰收敛了笑容,怔怔地望着她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异样感。
宋先生,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红颜本无罪,相思枉断肠。
尚且懵懂青涩的小女孩子,不会懂得断肠人心中的苦。等到她真的能明白其中之苦的那一天,她却已无法再回头了。
宋远知背对着青兰的脸上,殊无一丝笑意,只有茶到浓时的苦涩,酒入愁肠的辛辣,回味其甘,清冽有几分,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上回去的时候,账房先生自然是没办法见了。外面黑天暗地,里面烛火幽微,宋远知歪坐在圈椅里,看着账房的嘴一张一合,身子一点点地滑下去,眼睛也控制不住地慢慢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