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到这里,张逸要是还听不出来故事中的人是谁,那他也就白活这一遭了。
他就是宋远知口中那个不争气的男孩,而故事的男女主角,自然是现任吏部尚书孙之泰,和他苦命的母亲。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都解释的通了,父亲为什么这么厌恶自己,母亲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止不住哭泣,而孙大人……他又景仰又忌惮的孙大人,竟然可能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陈年往事,你怎么会知道?”他声嘶力竭地问。
宋远知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这是我编的,你爱信不信。”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的故事略去了所有细节,只谈结果,在不同的人耳中听来自然是有不同的意思。这段荒唐往事,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她无意去深究,也不在意张逸究竟是谁的孩子,她只想让他死,用他的死,为这场惊天风暴画上一个不完满的句点。
张逸脑中纷乱一片,嗡嗡响着连成了一串长音,像是有人在用手拨弄他的神经,令他痛不欲生。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自己和孙之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温柔的笑,他陪着他去买糖人,他带着他学骑马,他带着他去见朝中各位大臣,托着他们关照自己。
而自己呢,在权欲漩涡里呆久了,早已失了本心,竟处处猜忌防备起孙之泰来,甚至有意搜集他的罪证来要挟他帮助自己。
乌鸦尚有反哺之情,他却不但将孙之泰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当然,还恩将仇报,反咬一口,简直……连禽鸟也不如。
“我想,再看一眼孙……大人。”
“不可能。”宋远知毫不犹豫地拒绝,“火烧大理寺一事,一旦查实,他这个尚书就别想做了,说不定还会死在你前头,若是你实在想念的紧,我可以让他们安排一下,给你们一个相邻的牢房,好赖总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张逸静了下来,一下子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他上前几步,竟面对着宋远知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在满地枯干的稻草上,沉声道:“求你。”
宋远知吓得旋了个身,闪出老远,遥遥道:“不必行此大礼,办法我已经教你了,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张逸醒过神来,僵硬地膝行几步,几乎是抓救命稻草般地将手伸出铁栏杆,抓住了那个被他们忽略已久的小瓷瓶:“你是说,只要我揽下所有罪行,就可以换他一个周全?”
“不错,此事总要有个交代,唯一的办法,就系于你之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想看看,一个人的善与恶,究竟能到几何?荀子曾有言: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大约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所以我想做个试验,一个不通教化,无君无父的人,究竟是否如荀子所言,无一善耳?”
张逸惊疑不定地望向她,似乎是还在衡量揣度:“你……真的是宋远知?”